陛下二字一出,殿內瞬間寂靜得針落可聞。
眾人甚至不敢抬眸瞧那自陸君則身後沉著夜色漆黑緩緩踏入殿中的高大身影,只幾乎完全是出自本能般地執禮下拜。
“參見陛下。”
帶著輕顫的話音落下之後,他們甚至能清楚地察覺到帝王那薄涼又沉戾的目光正自他們頭頂一寸寸掠過,帶著讓人無所遁形的威壓,重得幾乎令他們喘不過氣來。
半晌,已端坐於殿中龍紋寶座之上的男人沉淡到叫人窺探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才終於垂落而下。
“平身。”
此時距離乞巧節那晚也不過短短數日而已,對於裴席鈺的聲音,泱泱當然並不陌生。
然而察覺到男人的目光似有若無地遊移在她的身上,她也仍舊沒有抬眸直視,只還沾著幾分濡溼的濃睫輕顫了顫,似有若無顯出幾分不平靜來。
裴席鈺將眼前較之那晚彷彿還要嬌怯柔弱幾分的女子面上的變化盡數納入眼底,虛眯了下眸之後,唇角便不鹹不淡地輕扯了下。
還是這般擅扮乖覺柔弱,當然,也仍舊是漏洞百出。
這想法於他而言不過轉瞬即逝,陰鷙又迫人的目光轉而落在身形極為僵直渾然不敢抬頭的姜妙如身上。
“孤以往倒不知道,你一個郡主還有給你兄長同堂堂官眷指婚的本事。”
男人的語氣慢條斯理,甚至平靜到沒有起伏,姜妙如卻瞳孔驟然收縮,仍舊生出幾分山雨欲來似的悚然之感。
而三年前男人登基不久時姑母賢太妃的話也在此刻清晰到了極致。
“裴席鈺便是天生的帝王,其城府之深,手段之狠毒,絕非爾等能想象。你只記住,若非無可避免,定不能主動出現在他面前,更不要生出半分不該有的妄想。
若當真惹他不悅,即便哀家是你的親姑母,恐怕也只能袖手旁觀。”
她確實向來頗有嬌縱,但對這位姑母的話卻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的,這番話也確實被她記到了心裡。
但她哪裡知曉男人竟會去而復返,並且……還是同那陸君則一起。
當前的局勢對她而言,顯然已是大事不妙。
思及此時,她心跳如擂鼓,幾乎是發自本能般地跪伏在地,顫顫巍巍道:“陛下……陛下誤會了,妙如只是見兄長如此心悅陸夫人,情急之下才一時忘了場合,絕無要越了規矩就此指婚之意。”
然而話音落下之後,她卻莫名覺得那道極其居高臨下的目光彷彿愈加沉了幾分,沉得讓她不寒而慄,隨之而來的便是男人似笑非笑的聲音。
“哦?姜靖宇,你不如親自告訴孤,她說的是不是實情。”
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姜靖宇心頭狠狠一顫,後背早在不知何時就已然起了一層冷汗。
他僵著嗓子訥訥半晌,才強自開口:“回稟陛下,臣……的確心悅一名喚作慕嫣兒的女子。”
在裴席鈺面前他哪裡敢含糊其辭。
而聞言之後,裴席鈺眼尾似有若無挑起一點弧度,眸底幽深不見漣漪。
“那孤倒想問問,這慕嫣兒是何人,你又是……從何處識得這女子。”
姜靖宇下意識便要開口,臨啟唇時腦海裡才猛然一悚,忽然想起來之前父親還曾再三警告過,絕不能再主動提起乞巧節那晚清竹樓發生的事,特別是在宮中。
否則,在連諸多朝中大臣和榮國侯父子都被帶去審理的情形之下,他們萬寧侯府好不容易才擺平的事,恐怕又要被牽連出來。
想到這裡,他哪裡還敢如實說出有關慕嫣兒的事,大腦一片空白之下,竟是吞吞吐吐,胡言亂語起來。
然而年輕的帝王眯了眯眸,並沒有太多耐心。
“姜靖宇,孤不是對你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