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微嘆一聲,亦自強笑道:
“這是拙荊,這位是蕭無蕭老弟。唉!——慧琪!你我今番能得再見,若不是這位蕭老弟,只怕我早已喪命了。”
這鐵面孤行客的妻子,便深深向伊風福了下去,伊風連忙謙謝,還禮,心中卻不禁暗忖:
“想不到:鐵面孤行客這種魔頭,卻有妻子如此!這要對別人去說,又有誰能相信呢?”
他目光再一轉,轉到那幾個“垂髫女環”身上。只見這幾個遠遠望來,俱似稚歲的女子,竟已俱都面有魚紋,年紀都有三十歲了,眉梢眼角,憂色重重。原來這些少女,自垂髫稚歲而來,到現在已有十多年了,雖然裝束未改,但心境之淒涼蒼老,又有誰能體味得到的哩!
一條蜿蜒的石階,直達地面。鐵面孤行客夫婦,拱手迎賓;那幾個已是半老徐娘的“垂髫女環”,手裡挑著宮燈,款款行下。
伊風走在前面,耳中只聽見那翠裝少女,不停地嬌笑而語:
“我和娘先前聽到您的嘯聲,還不相信是爹您真的回來了呢。爹!您不知道,二年多前,有一次貓頭鷹在外面夜啼,我還以為是您回來了呢?”
伊風暗中一笑。但也不禁覺到這笑聲,是含著悲哀而淒涼的意味的;就連自己這局外人,也為之黯然。
但他再一想到自己,還是不知道這鐵面孤行客,將自己帶到這裡來,到底是為著什麼?他不禁暗暗感嘆著造化的弄人,為什麼竟將自己易容後的面貌,偏偏弄得和那蕭無一樣!世間巧合雖多,又再有什麼能和此事相比呢?
於是他的思潮,又不禁轉到那一雙曾替自己帶來這種無比奇妙遭遇的纖手上。當時又有誰能想到,那雙纖手的微一播弄,就在自己的生命中,種下瞭如此巨大改變的種子呢?
他唏噓地嘆了口氣,忽覺肩上有人輕輕一拍,一個嬌柔的口音道:
“喂!你走錯了。”
伊風回首,但見那翠裝少女的一張嬌面,正自微微含笑;一雙秋水為神的俏目,也正含笑凝睇著自己。
鐵面孤行客朗聲一笑,道:
“蕭老弟遠道而來,虹兒!你得好好照顧照顧人家!”
那少女輕輕伸出纖手,掩口一笑,道:
“你跟著我來!”
嬌軀一扭,婀娜行去。伊風望著她的背影,心裡卻不禁泛起另一人的影子。但天涯茫茫,伊人無訊,她此刻究竟在那裡呢?
這鐵面孤行客果然不愧為一代梟雄,他不但在這常人連登臨都極為困難的地方,建下這種樓閣;而且樓內裝飾之華麗,亦足驚人。
那翠裝少女婀娜行到樓宇下,纖手微推,忽地呀的一聲,推開一重門戶,立刻有淺綠的燈光,由裡面映了出來。
萬天萍微笑肅容,伊風緩步而入,但見屋內滿眼俱是巍巍的紺碧色,陳設雖然不多,但華麗耀眼,難以想像。伊風突然發現翠裝少女正在凝視自已,不由心頭一顫,還好面上戴著面具將心情掩飾起來。自己即使面露微笑,然而在別人看起來,卻仍然是全然無動於衷的。至於其他的任何一種表情,別人自然更無法看得出來了。
其實放眼天下,面上戴著面具的,又何止他一個哩?
那些人面上所戴的面目,質料雖然和他而上的這張絕不相同——那些是用世故,虛偽,甚或是矯情這一類東西做成的。
然而它們的性質,卻是完全一樣的——欺騙別人,掩飾自己。
正當伊風的腦海裡,混淆著這些頗難理解的問題時——
他發覺一杯熱氣騰騰的茶,被端到他面前。青玉的茶杯,翠綠的茶水,再加上那隻端著茶杯的舂蔥般的柔荑。
他不禁出神地望在這幅絕美的圖畫上了,卻聽一個嬌柔的聲音笑道:
“喂!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