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終於陰惻惻地開言:“是,鄭老兄、供老哥,都是英雄好漢,個個立功無數,此時此刻,自然可以數著傷疤向主上表功,我們這些書生和資歷淺的孩子,自當乖乖附和,以表支援才是。”
洪雲濤環目暴睜,正待怒斥,一旁諸人已是急急勸導。
“洪老哥、孟老兄,大家都是為主上效力,何必鬧得不愉快。”
“鄭兄,年輕人心直口快,你也別放在心上。”
衛孤辰冷眼看眾人爭來吵去,直如看戲一般,並不插話干涉。
直到餘伯平眼看場面要僵,投過來一個不太贊同的表情,他這才站起來,淡淡道:“夠了。”
語氣平淡從容,並不兇狠,卻讓滿室的喧譁為之一頓,所有人都定睛望過來。
他徐步下階,一個個望過去,眼神依舊平和,不見鋒芒,但每一個人竟都不敢與他對視,紛紛低頭。
“莫老,追隨我的人中,你年紀最大,服侍過我父我祖,又一直在我身邊照料守護,一生心血為我家淌盡,至今孤身一人,無妻無兒。”
莫蒼然垂首,黯然不語。
“洪老,你雖性情粗莽,卻上有老母,下有愛子,夫妻和美,其樂融融。當年京中變亂,你舍家棄親,護我逃亡,至今未能尋獲當年至親,每於良宵佳節,必飲酒大醉,呼母喚兒,不能自已。”
洪雲濤鐵一般的男兒,眼圈一紅,不能答話。
“鄭老師,你性直率,尚豪勇,既是我幼時的貼身侍衛長,也是第一個教我武功的人,自隨我飄零落難以來,多少回險死還生。京城一戰,你負我突圍,身中八箭七槍,猶自不倒。青原一戰,你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苦戰不退,掩護我們眾人撤退,最後戰到力竭血盡。”
鄭元化悽然一笑:“主上還記得舊事。”
“風叔叔,你家世代都是我大雁良將,族中男兒為國捐軀,死傷無數國破後,你攜二弟三子,燒燬府第,帶全部財產,投我助我,至今轉戰多年,你的兄弟孩兒,皆為挑動雁人反抗秦人,而被秦何傷所殺。還記得當初,你在亂軍中為救護我而右臂中了毒箭,你毫不遲疑,一手斬下右臂,棄開長刀,用殘餘的左手,抱著我躍上快馬,僅憑雙腿控韁,一夜奔逃,直到最後力盡落馬,猶記得用身體做墊,不讓我跌傷。”
風嶸慘然長嘆,黯然無語。
衛孤辰神色平靜,一個個看過去,一個個說過去,每一個人都有一番血淚史,每一個人都曾為了他,付出太多太多,無法償還的債。
最後,他看向餘伯平:“餘叔叔……”
餘伯平微微搖頭:“主上,夠了,不必再說了。”
衛孤辰目光坦然,凝視眾人:“你們每一個人,都曾為我流血流淚,我欠你們的,或者這一世都還不清。這一次,你們大多數人,都支援不擇手段,將被我捉來的人,收為己用,而我……”
他語氣一頓,從容道:“不能答應。”
清朗的聲音,平靜而堅定,一字既出,則窮天下之力,不能改、不能阻、不能變。
莫蒼然劇震:“主上。”
鄭元化露出痛心之色:“主上!”
風嶸臉色一白,神色一陣絕望。
洪雲濤咬牙脫口道:“主上,我們這麼多人的身家性命,一世期願,破國之仇,毀家之恨,這一切和你的驕傲相比,哪一個更重要?”
話音剛落,已有好幾個人厲聲喝斥:“洪雲濤!”
餘伯平更是臉色大變,狠狠瞪向他。
洪雲濤卻是一屈膝拜了下去,狀似請罪,但臉卻仰著,眼神死死盯著衛孤辰。
衛孤辰絲毫沒有迴避他的目光,坦然望向他,毫不遲疑,絕無猶豫,平靜從容,聲音清朗地給所有人回答:“我的驕傲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