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抵押過東西的人,現在我們都已經清楚了,只有您一個人還沒來過,”波爾菲裡用稍有點兒勉強可以察覺的嘲諷口吻回答。
“前幾天我身體不大好。”
“這我也聽說了。甚至還聽說,不知為了什麼,您的心情很不好。就是現在,您的臉色好像也很蒼白?”
“一點兒也不蒼白……恰恰相反,現在我完全健康!”拉斯科利尼科夫突然改變了語氣,粗魯而又氣憤地、毫不客氣地說。他滿腔怒火,再也無法壓制。“可是在氣頭上我準會說漏了嘴!”這想法又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他們為什麼要折磨我呢?……”
“他並不完全健康!”拉祖米欣趕緊接著說,“盡說傻話!到昨天他還幾乎昏迷不醒,在說胡話……你相信嗎,波爾菲裡,他連站都站不穩,可是我們,我和佐西莫夫,昨天剛一轉身,他就穿上衣服,悄悄地溜出去,不知在哪兒閒逛,幾乎直到半夜,而且是在完全,我告訴您,是在完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這您能想象得出嗎!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是在完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嗎?您倒說說看!”波爾菲裡像女人似地搖搖頭。
“唉,胡說八道!請別相信他!其實您本來就不相信!”拉斯科利尼科夫太惱怒了,不覺脫口而出。可是波爾菲裡·彼特羅維奇似乎沒聽清這些奇怪的話。
“如果不是神智不清,你怎麼會出去呢?”拉祖米欣突然發火了。“你幹嗎出去?去幹什麼?……而且為什麼偏偏是悄悄地溜走呢?當時你思想清楚嗎?現在,所有危險都已經過去了,我可以直截了當地對你說了!”
“昨天他們讓我膩煩透了,”拉斯科利尼科夫突然對波爾菲裡說,臉上露出放肆無禮和挑釁的微笑,“我從他們那兒逃走,想去租間房子,叫他們再也找不到我,而且隨身帶了許多錢。喏,扎苗托夫先生看到過這些錢。扎苗托夫先生,昨天我神智清醒,還是不清醒呢?請您來評判一下吧。”
這時他似乎真想把扎苗托夫掐死。扎苗托夫的目光和沉默,他都很不喜歡。
“照我看,昨天您說話很有理智,甚至相當巧妙,只不過太愛生氣了,”扎苗托夫冷冷地說。
“今天尼科季姆·福米奇對我說,”波爾菲裡·彼特羅維奇插嘴說,“昨天很晚遇到了您,在一個被馬踩死的官員家裡……”
“好,就拿這個官員的事情來說吧!”拉祖米欣接過話茬說,“你說,你在那個官員家的行為像不像個瘋子?把剩下的最後一點兒錢都送給那個寡婦做喪葬費了!好吧,你要幫助她也行——給她十五個盧布,二十個盧布,也就是了,哪怕給自己留下三個盧布也好,可是,不,把二十五盧布全都這麼慷慨地送給她了!”
“也許我在什麼地方找到了寶藏,你卻不知道呢?於是我昨天就慷慨起來了……喏,扎苗托夫先生知道,我找到了寶藏!……請您原諒,”他嘴唇顫抖著對波爾菲裡說,“我們用這種無關緊要的閒話打攪了您半個小時。您厭煩了,是嗎?”
“沒有的事,恰恰相反,恰——恰——相反!要是您能知道,您使我多麼感興趣就好了!看著和聽著都很有意思……
而且,說實在的,您終於來了,我是那麼高興……”
“喂,至少給拿杯茶來嘛!嗓子都幹了!”拉祖米欣突然高聲叫嚷。
“好主意!也許大家會陪你一道喝。要不要……喝茶之前,先來點兒更重要的①?”
①指酒。
“去你的!”
波爾菲裡·彼特羅維奇去吩咐送茶來。
各種想法在拉斯科利尼科夫的腦子裡像旋風樣飛速旋轉。他氣得要命。
“主要的,是他們毫不掩飾,也不想客氣!如果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