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往年到這個時候,陸清則幾乎都是在病床上度過的。
再過段時日,那座宮殿就能完工了。
他也要按捺不住將陸清則藏起來的慾望了。
看寧倦還是不吭聲,陸清則猜他還在為那盞冰燈的事生悶氣,躑躅片刻,「那盞冰燈」幾個字還是吞回了肚子裡,默默和寧倦站在圍欄邊,抱著懷裡的手爐,望著紛紛揚揚的小雪發呆。
寧倦不走,他也不好有其他動作。
好在寧倦是個高大挺拔的少年了,也不知有意無意的,擋了迎頭的風,也沒那麼冷。
等呼嘯的風雪稍停,寧倦才大步往外走去,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注意點身子。」
別把他好容易調養好的身子又病壞了。
那可是他的。
長順苦著臉回過頭,朝陸清則拜了拜手,又小碎步跟了上去。
等寧倦的身影消失在眼底了,陳小刀才敢哆哆嗦嗦地靠過來,滿眼困惑:「公子,您和陛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見瞞不過了,陸清則只好坦白了一半:「與陛下生了些小矛盾,不打緊。」
「什麼不打緊啊!」
陳小刀就是再遲鈍,這時候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陸清則把他安排到史大將軍身邊,不止是為了讓他陪著大將軍和林溪的。
但相比憤怒,他更多的是震驚:「陛下難不成當真相信了那些言官的話,公子你是什麼樣的人,陛下還不清楚嗎!陛下難不成當真要鳥盡弓藏,殺、殺了你嗎?!」
鳥不鳥盡的不一定,但弓藏是很有可能了。
陸清則無奈道:「小點聲,小心吵醒了大將軍。」
陳小刀忿忿地閉上嘴,嘟囔:「我就是太驚訝了。」
「放心,真的沒事,你只要好好待在林溪身邊便好,」陸清則摸摸他的腦袋,「信我,嗯?」
陳小刀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沒吭聲,聽話地應了聲。
公子做事向來妥當,讓他在這裡待著,肯定也有道理,他不能給公子拖後腿。
看陳小刀應聲了,陸清則笑了笑:「我先回去了,吏部那頭還有事等著。」
陳小刀不捨地嗯了聲。
因著史大將軍病危,陸清則幾乎每日忙完了,都會去別院一趟,偶爾趕上老將軍醒著,還能說上兩句話。
他如約帶了壇酒給史容風,是前年和寧倦一起埋在院子裡釀的梅花酒,現在正好挖出來,贈與友人喝。
史容風病歪歪地躺了好些日子,見到有酒喝了,霎時容光煥發,可惜他現在連拿起酒罈子的力氣也沒了,高興地吩咐唐慶:「拿碗來。」
徐恕已經吩咐過了,最後這段時日,緊著大將軍高興來,想喝酒就喝酒,唐慶哽咽著應了聲,去拿了碗,梅花酒倒入碗裡,清澈澄亮,清香撲鼻。
史容風顫巍巍地捧著碗,睨了眼陸清則:「都這時候,還不樂意跟我喝一杯?」
「怎會。」
陸清則一笑,也拿了個碗,倒了碗酒,和史容風一碰碗,仰頭一飲而盡。
史容風哈哈大笑:「這不是挺能喝的嗎,還跟我……咳咳,跟我說不會喝。」
說完,也將碗中的梅花酒一飲而盡,咂咂嘴:「香是香,但沒有漠北的烈,我在遼東喝過一種酒,叫燒刀子,喝下去當真如火燎燒,至今難忘。」
唐慶原本対史容風喝酒還有些不滿,聽著這些話,又安靜下來。
那時候史大將軍喝完就醉了,嘟囔著要去找夫人,騎上馬就跑了,等他們著急忙慌地找過去時,大將軍正坐在夫人的墓前,哭得像個犯錯的小孩,保證一定會找回小世子。
好在在生命的最後一段路途中,終究是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