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說,“我可不想錯過這個樂子。一會兒見,老兄。我敢打賭這可是坎貝爾做過的最受歡迎的事了。離開人世卻成全了他,呃,不是嗎?”
時值八月底,這天是個絕妙的好天氣,溫西興致勃勃地驅車上路了。從科爾庫布里郡到牛頓…斯圖爾特的路途上還有一些可愛的小困難需要克服。天空明亮高遠,舒捲的雲彩掛在天邊,鮮豔的花朵爬滿了道路兩邊的樹籬,前面伸展著結實的路面,耳邊伴隨著引擎動聽的聲音,前方還有一個富有趣味的案子在等著他,這一切都讓溫西勳爵的幸福之杯裝得滿滿的。他就是這樣一個容易滿足於小小快樂的人。
他駛過門城,熱切而興奮地向安沃斯旅館的主人招了招手。溫西在卡多內斯城堡〔1〕灰暗的陰影下向上攀爬,第一千次沉浸在沿途的優美景色中。莫斯莊園農場像一位日本美人,在高高的喬木的掩映下,似乎是藍色海岸邊一顆閃亮的珍寶;克科達爾好像可愛的義大利姑娘,四周栽滿了高瘦而盤曲的樹木;純淨、蔚藍的威格郡海岸圍繞著海灣閃閃發光。接下來是被白色農舍環繞著、遠離巴赫爾姆的老博德區;然後會突然躍出一片明亮而耀眼的綠色草坪,就像是阿瓦隆〔2〕的樂土,掩映在高大的樹木之下。一片野生的大蒜退到車後去了,但那氣味久久徘徊不去,讓人想起吸血鬼顫抖的羽翼,還有博德區歷史上黑暗的一面。白色防波堤上老舊的碎石機被大團粉塵包圍著,旁邊起重機的吊杆聳入雲間,沉重的拖船牢牢地拴在錨錠上。接下來是鮭魚網和寬廣的半圓形海灣,大片的海石竹將這裡的夏天映襯成了玫瑰色。海灣上的泥沙呈現出紫褐色,宏偉、巨大的凱斯繆爾山峰將克里鎮籠罩在陰影裡。道路變得開闊起來,傾斜多彎——左邊是白色的房舍,天空中雲層舒展,玫瑰和紫菀在路邊白色和黃色的圍牆上叢生蔓延。然後溫西就到了牛頓…斯圖爾特,此時地面開始變得顛簸多石,灰色的屋簷簇擁在一起,單薄的尖頂劃破了天空。過了橋轉向右邊的柯克莊園,就來到了巴格勒南路,這裡道路彎曲,溫西覺得似乎在繞著環島行駛。道路在樹木的掩映下時隱時現,兩旁高大的灌木花簇和歐洲蕨黃燦燦地盛開著;然後又出現了房屋和種滿杜鵑花的大道——接著是白樺林,不斷延伸、延伸,遮天蔽日;再接著是一簇石屋——最後來到了橋和大門,石子山路在如同矮人國山脈般的土丘間蜿蜒,周圍是綠色的草叢,紫色的石楠花,陰影搖曳。
溫西來到第二座橋和那扇生滿鐵鏽的大門前,把車開到一片草場上,那裡還停放著其他車輛。他向左瞥了一眼,距離大路四五十碼的地方有一條河,河邊聚集了一小群人。他穿過羊腸小道靠近那裡,發現自己站在一個花崗岩懸崖邊,懸崖徑直切入喧騰的米諾奇河中。在他身旁靠近岩石的地方,擱置著一塊素描畫板、一隻板凳和一個調色盤。在這下面,是一個被山楂樹包圍起來的棕色池塘,那裡躺著一個隆起物,透出淒涼的氣氛。兩三個人正在彎腰察看著。
一個佃農模樣的男人剋制著興奮,小心翼翼地問候了溫西。
“他從那裡掉下去了,先生。啊,他肯定是從那邊滑下去了。達爾齊爾警官和羅斯警員正在進行現場調查。”
從現場的情形來看,事故發生的原因似乎毫無可疑之處。畫板上是一幅作品,一半或者說一大半已經完成,畫面還未乾透,正閃閃發亮。溫西可以想象得出來,畫家當時站起身,走到一旁欣賞自己的作品——再往後退一步就是危險的懸崖。他的腳後跟踩在滑溜的石頭上,他絕望地想要穩住身子,掙扎著想在草叢上站穩腳跟,左搖右晃,但還是跌了下去,然後——,,,身體翻滾著摔進河裡,撞到奔騰河水中像牙齒一樣裸露出來的鋒利岩石上。
“我認識這個男人。”溫西說,“真是一件讓人痛心的事情,不是嗎?我想我最好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