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在這塊土地上,他曾經像牲口那樣被放在祭壇上,等待著屠宰,那些平時老實巴交的村民變成了獵豹,他們爭搶著往前擁擠,就像他是肥豬,他們要來分食他的臭肉。那種恐怖的景象已經形成了底片,時時會被翻出來預演,每一次預演都是一次痛苦的折磨,因為他到現在也不明白,這些看起來像綿羊一樣的村民,一旦發洩出仇恨的怒火,為什麼比猛虎更兇狠。
記憶就是魔鬼,公田就是被魔鬼附體的鬼魂,因此他像是等待吃人的餓狼,在人群的前面走來走去,蒜頭鼻子不時的覦動,好像是狼犬在嗅著味道,尋找適合他吞嚼的美味。在他身邊站著的,是麻洪的手下,手裡拿著名單,每讀完一個人的名字都要停下幾分鐘,用那耗子一般的眼睛,在人群中巡視,像似在等待被讀到名字的人自己走出來。但是他不得不一次次的失望,直到他把名單讀完,人群中並沒有人走出來,他像是履行完了公事,和公田說著什麼就退到了一邊。這個活兒本來應該麻洪幹,但是不知為什麼,麻洪沒有來,趙奎反而點了他的名,從心裡說,他也不愛幹這種髒活,所以他應付般的讀完了,把名單交到公田手裡就躲到了一邊去了。
公田看見他走向一邊,本來就兇狠的面孔變得更加暴戾,像是已經嗅到了血腥的餓狼,眼中兇光大熾,耐性徹底耗盡。第一,他不相信名單上的人跑光了。第二,就算要抓的人逃走了,也不能便宜了在場的人。在他看來,中國人都一樣,都該殺,因為他無法忘記,那天他在臺上站著,臺下的村民往他身上扔石頭,大聲的喊叫殺死他。那是他有生以來遇到的,最恐怖,最丟臉的事,所以他絕不會放過他們。
“你的出例。”他指著一箇中年男人說。
那個男人看看他,身子並沒有動,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和他對視。
公田獰笑了,他一直在找報復的理由,然後轉身對著身後的日本兵說了些什麼,立刻走過來兩個肩背三八大蓋的日本兵,不由分說的把中年男人拽了出來。
“你的說出他們的名字,我的米西米西的。”公田把名單伸到了中年男人面前讓他去看。
中年男人看也不看的推開了他的手,“沒有。”
“八嘎!”公田伸出那熊掌似的手,一拳打在中年男人的臉上,鮮血頓時順著中年男人的臉上流了下來。“說!”
“我x你姥姥。”中年男人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顯然被激怒了,一邊掙扎著一邊破口大罵。
公田做了個手勢,兩個日本兵把中年男人綁在了立柱上,然後像平時訓練那樣,平端著刺刀,嘴裡發出“呀呀”的吼叫,刀尖準確無誤的刺進了中年男人的心臟。中年男人臉上一陣抽動,頭耷拉下來,死了,頓時,廣場上出現了死一般的寂靜。西河的百姓都知道鬼子兇殘、沒人性,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鬼子的草菅人命會達到如此輕易的程度,所以的確被震驚了,一時間廣場上失去了任何聲音。然而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首先被孩子的哭聲打破了。
聽見哭聲公田又做了個手勢,那兩個日本兵衝進人群,不由分說的從婦女的懷裡拽出正在哭泣的孩子。婦女哭喊著衝出人群,試圖搶回自己的孩子,但是日本兵狠狠地踹去一腳,那個婦女就痛苦的坐在了地上,雙手捂住肚子,冷汗順著窄窄的額頭流了下來。
“你的說,誰的是抗屬?誰的是八路?”公田走上前去,一把薅起了婦女的頭髮。婦女拼命的搖頭,牙齒把嘴唇都咬出血來。“八嘎!”公田一個巴掌打了過去。
婦女頭一歪,半邊臉腫了起來,血順著嘴角向外淌。
“快快的,不說的死啦死啦的。”公田兇狠地咆哮著,又一次抓起了婦女的頭髮。
“放了我媽,壞蛋。”那個男孩不知哪兒來的神力,居然掙脫了鬼子的手,跑到了公田身邊,一頭向他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