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要效法前人絕口不提阿堵物的潔癖。以前自己只當他是繼承了父皇的風雅絕倫,現在比照他這些暗中經營的勾當,卻顯得分外諷刺。顯而易見,他之前說的種種輕視言辭,不過是為掩人耳目而已。如果不是那天出宮閒遊,偶然聽到珠寶鋪子裡的那番對話,起了疑心派人追查,恐怕他現在還被矇在鼓裡。
想到這些,宣長昊臉色一分一分冷下來,俊顏一派沉肅,渾身散發的怒氣更是讓人心驚。垂手站在一旁的雷松幾乎是直承其怒,腰雖然依舊挺得筆直,但額角不知不覺已滲出了冷汗。
過得片刻,宣長昊才斂起怒意,沉聲說道:“他上個月兩次外出,在天心橋畔的酒樓、與朱雀長街的茶室內究竟是與何人會面,連你們也查不到嗎?”
他自制能力極強,又在軍中磨練出了雷厲風行的性子。得知真相後,雖然免不了生出幾分錯信小人的憤慨與惱怒,但亦知道,當務之急是防微杜漸,先徹查瑾王目前的實力,將對方的野心先一步扼殺在搖籃裡。至於之後如何處置瑾王本人,則斟情再論。
聽他立即指出了密報中唯二的含糊之處,雷松愈發小心翼翼,低頭稟報道:“回稟陛下,九龍司的弟兄們雖然有一部分混跡於市井之中,專司暗探。但因之前並未特意留意過瑾王殿下的行蹤,又兼殿下出行時十分小心,以至竟未能查出他所約見的是何人。微臣無能,還請陛下降罪。”
這番話自然不能教宣長昊滿意。軒眉一動,他厲聲說道:“雷統領,此番朕暫且先放你一馬,你繼續給朕徹查此事,務必要查出此人是誰!但若下次你仍是含糊其次,朕定然兩罪並罰,決不輕饒!”
他話中隱有雷霆之意,雷松卻是心中一鬆,立即答道:“多謝陛下網開一面,微臣定盡心盡力,不負陛下之命!”
將密報擲在桌上,宣長昊微微點頭:“如此便好,你先退下吧。”
“是,陛下。”
待雷松退出御書房之後,宣長昊並未繼續批閱奏章,也沒有再拿起那封密信。再度屈指輕輕敲著紫檀案面,目光落在牆角斜插畫軸的甕瓶中,他腦中忽然劃過一個念頭:瑾王如此小心翼翼,約見的多半並非江湖異士,而是朝堂重臣。後日的臘八宮宴恰是百官雲集之日,也許屆時可以不動聲色,暗中觀察對方是否與哪個臣子特別親近,或特別疏離。雖然瑾王生性謹慎,但此刻自己已洞悉了對方暗藏的野心,對方卻一無所知,也許真能察覺到什麼。
轉念想到自己當年所學的兵法,如今竟用在了朝堂勾心鬥角上,宣長昊不禁自嘲一笑。視線無意掠過門外越來越密的大雪,注視著天地間渾然一色的空茫雪白,久久不曾移開。
這場大雪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才漸漸止住。京中的窮苦人家或許在為取暖的炭火發愁,但尚書府邸卻不會有這種煩惱。因為大雪,老夫人特地打發人到各房說不必請安,明華容便一直抱著湯婆子,睡到雪珠徹底停止才懶懶地起了床。
彼時已近晌午,天色卻陰暗得如同黃昏時分,映著滿地霜白,顯得分外清寒。明華容隨意披著罩衣坐在銅鏡前,任由落梅為自己打理青絲。將一條水晶嵌寶鑲銀的額飾放在手中把玩片刻,聽到虛虛推開一線的窗欞之外傳來幾聲若有似無的哭泣,再凝神去聽,卻又什麼都聽不見了,不禁問道:“外面是怎麼了?”
落梅一邊將梳起的偏髻固定好,一邊答道:“小姐,應該是四小姐那邊傳來的動靜。”
明霜月?昨天的事老夫人已下了死令不許隨行上山的僕從們再提起,她自家遮掩還來不及,怎麼大張旗鼓地鬧了起來?
這麼想著,明華容便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落梅。
昨晚林氏將明霜月帶回來後雖然及時遣散了下人,但落梅本就替明華容給那兩人傳過信,縱不曾在場,心裡也猜到了幾分。當下見明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