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沸,宣王憤起揮天戈。大開明堂受朝賀,諸侯劍佩鳴相磨。搜於岐陽騁雄俊,萬里禽獸皆遮羅。鐫功勒成告萬世,鑿石作鼓隳嵯峨。從臣才藝鹹第一,揀選撰刻留山阿。雨淋日炙野火燎,鬼物守護煩撝呵。公從何處得紙本,毫髮盡備無差訛。辭嚴義密讀難曉,字型不類隸與科。年深豈免有缺畫,快劍斫斷生蛟鼉。鸞翔鳳翥眾仙下,珊瑚碧樹交枝柯。金繩鐵索鎖紐壯,古鼎躍水龍騰梭。陋儒編詩不收入,二雅褊迫無委蛇。孔子西行不到秦,掎摭星宿遺羲娥。嗟予好古生苦晚,對此涕淚雙滂沱。”心中似是感觸良多,以手擊桌,若和符節,嘆息不已。
“好詩啊,好詩!哈哈哈……”一陣大笑聲尖細輕佻,隨著走進一個綢衣的胖子來,兩撇黑細的髭鬚,左手擎著馬鞭,柄上用金絲纏了,柄尾鑲一枚琥珀,鞭稍綴著紅絨球,十數顆米粒珠熠熠生輝,無名指、小指上各戴一枚翡翠戒指,甚是華貴。旁邊一名隨從華衣小帽得意洋洋,附和道:“果然好詩!少爺,原來是施三公子在這裡吟詩作賦,怕不要怪我們掃了他的雅興。”
施三公子笑一笑,並不答話。書童小聲嘟囔,暗罵晦氣。夥計慌忙迎上來賠笑道:“烏少爺,下面沒了座位,您隨我請到樓上。”烏少爺瞧也不瞧,向隨從來六顧自笑道:“什麼雞姓鴨姓,他媽的,老子一句也聽不懂——不過,也是好詩!”說到這裡故意提高聲音,轉頭問道:“施三公子,這又是你的大作麼?”環視四周,見前面一張桌子只坐了一名破衣少年,便徑直走過去。
施三公子輕搖摺扇,緩道:“烏少爺過獎,此乃是唐時韓愈的一篇《石鼓歌》,我施才三才疏學淺,見識淺陋,怎會有昌黎先生那般好運,見得到如此奇文,作得出如此好詩!”
來六罵道:“他奶奶的小要飯化子也跑到這裡吃喝,還有沒有王法!”說著忽地揚起手來。夥計胸中正怨恨未消,站在一邊袖手旁觀。鄰桌的三個人一起站起,彎腰拱手道:“烏少爺,來六哥,您坐這邊,莫讓他那桌椅汙了手指衣袖,請坐請坐。小二哥,還不趕緊收拾擦抹乾淨!烏少爺,告辭告辭。”說完轉身走了。
烏少爺笑道:“什麼糖食寒魚,鹹吃熱魚,都比不上施三公子作的好!用你們的話說那真是,怎麼來著?嗯,讓人如吃如喝,如蛤如蟆……”來六收了手掌,仍是怒目而視,罵道:“豆七兒,這是什麼東西都讓他進來,豈不壞了劉掌櫃的規矩!莫不是他的表親還是你的小舅?”夥計一臉苦笑:“人家有錢,大把銀子花著,總不能攆了出去,掌櫃的知道非要打折我一條腿。即使這樣方才還被周捕頭一頓好罵!”
來六道:“原來還是個小賊,身上定是藏了贓物,說不定還是筷子大盜一夥……”眾人一聽,皆是一驚,一起轉過身來。那少年只是低頭吃飯,竟不抬頭。來六見眾人眼光都看向自己這邊,心中甚是傲慢,又見少年背上背了一個長條包袱,站起便要去搜查。牆角黑衣人突然將筷子“啪”地摔在桌上,兩股冰一般的目光逼過來,來六手足一顫,不禁重新坐回,口中卻仍是不遜:“他奶奶的,捉到府裡叔老爺那裡,便是一頓板子好吃……”見夥計呆站在一旁,一腳踢過去:“還不快去拿酒,小心將你一併拿了!”
烏少爺道:“施三公子,聽說你最近在精研什麼‘蛤蟆文’,不知道進展如何?啊,哈哈……”來六道:“少爺,這‘蛤蟆蚊’小的知道,不就是捉蟲配對,‘咯咯呱呱’麼,原來這裡面竟大有學問?”
施才三那書童怒道:“呸!什麼‘蛤蟆文’,那叫‘蝌蚪文’!乃是淡竹韋羌山大禹王留下的摩崖石刻。什麼也不懂卻要班門弄斧,當真是吳牛喘月,蜀犬吠日,見駱駝直說馬腫背……”來六笑道:“一樣一樣,比如你這般大是蝌蚪,等過得幾年,長到你家公子這般大,不就變成蛤蟆了麼?”烏少爺哈哈大笑,聲音細銳,甚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