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是他!我父親昨天提到過這個人。”
“哦?”
“會說波斯語的漢人他倒也認識幾個,但只這一個人語音優雅高貴。我父親說,他若閉上眼,還以為自己遇到一個波斯貴族呢。”
“這至少說明他是個天才。”顧十三道。
“你們中土的奇人實在是很多!”托木爾嘆道:“能有機會見到他們,也算是長了不少見識。”
車隊決定暫時在原地休整兩個時辰。方才被那響馬的馬隊一衝,死了好幾匹駱駝,貨物要取出來重新分配,分裝到其它的駱駝上。
為了表示敬意,托木爾派人送來了兩個精緻的黃銅火爐。
這是波斯工匠所制,上面雕縷著奇異的花紋。炭在爐膛中旺旺地燃燒著,發出藍色的火焰。
車箱裡一下子變得很熱。
“咱們還是出去罷。”一會兒,連最怕冷的慕容無風也熱得有些受不了了。他□著上身,盤著腿筆直地坐著,滿頭大汗地喝著冷水。
“別喝冷水。”荷衣看著他,笑道:“當心喝壞肚子。”
她坐在車壁上,痴痴地看著他。
“你說說看,荷衣,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究竟對我有沒有一點印象?”發現車壁因連著車外,比較涼快,慕容無風雙手支著身子將自己也挪到了車壁旁邊。
“沒有。”荷衣看著他道。
“那時候你好象還不知道我的腿不能動,”他繼續道:“就算是那樣你也沒看上我?”
“一點兒也沒有。”荷衣道:“我當時只想怎麼從你身上賺到錢。”
“那你究竟是什麼時候才看上了我?”慕容無風又道。
“那天晚上。”
“晚上?”慕容無風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我好象沒幹什麼。”
“你柱著柺杖,要翻過那個山坡。我記得當時我說:‘你自己也要過去?’你說‘難道我不能過去?’。”
“我是說了。”
“當時我看見你爬山的樣子,覺得你的命運很悲慘。等你後來終於爬了上去,我又覺得你是一個自由的人。我一向喜歡和自由的人呆在一起。”
慕容無風怔怔地看著她,良久,淡淡地一笑。
“你記不記那個山水?他以前曾經給我看過一幅他畫的畫。”過了一會兒,慕容無風忽然又道。
“他是畫畫的?”
“不錯。那幅畫上畫著一個蝸牛。”
“什麼樣的蝸牛。”荷衣馬上擠到了他身邊挨著他坐了下來。
“坐過去,我們說正經的事兒哪。”他將她推了回去。
“一般的蝸牛,最常見的那種。”
“就是一隻蝸牛?”
“嗯。他問我他畫的是什麼。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畫的是什麼。”
“我知道。”荷衣道。
“你知道?”慕容無風有些吃驚地看著她,“說說看。”
“他畫的是恐懼。”荷衣道。
慕容無風徹底地愣住了。
“我小時候曾經仔細地觀察過蝸牛的殼。你絕對不相信世間會有這麼勻稱這麼優美的形狀。好象是老天爺按照某種複雜的規則精心設計出來的。”荷衣笑著道:“如果正在這個時候,蝸牛那柔軟完全沒有什麼規則的身子突然緩緩地從殼子裡爬出來,保證嚇你一大跳。你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在一個這麼規則的殼裡會藏著一個一點也不規則的身體。沒有形狀的東西總是讓人感到恐懼。”
“我怎麼覺得你好象是在說我?”慕容無風半笑著道。
“啊,我這就要說到你了。”荷衣看著他,“什麼時候你從你的殼子裡爬出來?”
他深深地看著她,沉思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