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似在觀察著什麼。
他心頭一暖,慶幸自己沒有猜錯。來人一定是女孩子的母親。
他等著她走上前來,那腳步卻遠遠地在街對面停了下來。儘管如此,他凝神屏氣仍可聽見女子的呼吸。
她為什麼不過來?
難道她不認得自己的孩子?
兩人隔街對峙,過了半晌,他才猛然想起在醫館時,那位女大夫見小女孩衣著單薄,便在她的身上裹了一層小毯,是以她的穿著與走失的時候迥然不同,只怕她的母親不敢冒然認領。便大步走過街去,向著那人朗聲道:“請問姑娘可是來找一個女孩子的麼?”
話一說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鸛草與紫丁的氣味再次傳來。同時傳來的,還有那女子漠然的聲音:
“是我,吳大夫。”
他失望地“哦”了一聲。
“我有一位鄰居多年不育,一直想要一個孩子。你若找不到合適的人撫養她,不妨考慮一下。”
“我自己可以將她養大。”
“你?”她冷笑,“你是男人。”
“那又如何?”
“別意氣用事,孩子需要的是一位母親。——這種事我比你清楚。”
後面這一點說服了他,沉思片刻,他問:“你的鄰居是什麼樣的人?人品是否可靠?”
“他也是一位大夫,就是前面西水街上長春閣的掌堂,姓崔。夫婦倆都很和善,成親十年了,一直沒有孩子。”
他點點頭,又問:“請問這鎮上的大夫,是不是全是慕容無風的學生?”
“全是。”
“那麼,你也是?”
“當然。”
——慕容無風只有一個女弟子,而且傳聞甚多,他立即明白了她是誰。
猶豫了一會兒,他終於慎重地道:“如此甚好,拜託了。”
他將她送回醫館,到了門口,將孩子交到她的手中。
“你隨時都可以來看她。”
“不必了。”他搖了搖頭,“她還小,沒有什麼記憶,就讓她有一個全新的開始罷。”
“這種想法很高尚。”
他歪了歪頭,露出傾聽的神情:“請問,我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
“可我感覺你好像是在挖苦我。”
“如果你認為給一個沒有記憶的女孩子編造記憶很有趣的話。”
他怔住,完全想不到她會這麼說。
——兒時的記憶有多少是真實的?
他記得小時候總是問父母自己是怎麼來到這世上的。母親摸著他的頭,柔聲答道:“你原本是天上的孩子,無憂無慮,騎在一隻仙鶴上。有一天,你遇到了爹爹媽媽,覺得我們很孤單,便來到人世陪伴我們。你是上天給爹媽的禮物。”
後來,他去問別的同伴,大多數的回答卻是:“我娘說,我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
為此他得意了好久,覺得自己比誰都珍貴。
長大之後自然發現這故事荒誕無稽,謊言的作用卻已深入腦髓。直到現在他還慶幸父母並沒有人云亦云地對他說,他也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
不知該怎麼回答,他只好微微頷首,表示理解:“我並沒有這個意思。不過,多謝你的提醒。”
“別客氣。好走。”
他轉身告辭,門“咣噹”一聲,極不友善地關上了。
他並不為自己的不受歡迎感到難過,卻覺得這女人冰冷的嗓音中藏著一腔憤怒,他來的不是時候,正好發洩到他身上。
她也是個憂鬱的女人。
唯一不同的是,大多數人的憂鬱是藍色的,而她的憂鬱卻是紅色的。
夜風徐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