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巡撫略一沉吟:“我看這樣好了,等你明年考上進士後,再回來娶她當偏房,這樣她也不委屈。”
“她不會做偏房的。”許念青急得踱了幾步。
“你別繞屋子亂走,看得我頭都暈了。”許巡撫命令道:“念青,你坐下來,爹跟你詳細說分明。”
許念青掀了袍擺,滿臉不悅地坐到椅子上。
“那鍾老爺的岳父家世代屬官,目前還有好幾個親戚在京城辦事,你既然明年要考會試,上了京城總要拜會幾個有頭臉的人物,屆時只要你岳父寫封信,不管你考不考得上,在京師總是有條門路。”
“爹,不會吧?您才外放湖北這幾年,在京師的人脈都斷光了?你也可以寫推薦信啊!”
“唉!這你就不知道了,爹在這裡當巡撫,雖說是個正三品的官兒,可京師那些人哪把我看在眼裡?一個心眼兒不高興,在皇上面前參你老爹一本,咱們就回家喝西北風了。”
許巡撫又用指頭蘸了茶水,在桌面寫上幾個名宇:“這些就是燕家幾個大老爺,還有他們的門生、親家,現在哪一個不是當朝的紅人呀!過去我在京城就是牽不著這條線,如今有機會結成親家,怎能不把握呢?”
“爹,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你!”
“我都是伸進棺材一半的人了,我圖什麼?我是為了你們兄弟啊!”許巡撫發揮著說教的本領:“不單為了你以後的仕途著想,還有你大哥、二哥在南邊當個七品芝麻官,他們也需要有人提攜一下,謀個好缺啊!再說你三哥、四哥行商做生意,大江南北四處往來,更需要鍾家的照顧。”
許念青皺著眉:“所以,成親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了?”
“就是兩家的事!務必要兩家相得益彰,越早成親,越是有利。”許巡撫滿意地喝茶,看來這個麼兒似乎開竅了。
“那菡萏怎麼辦?”
“你還管呂姑娘?要嘛取來當妾,不然讓她另覓良緣啊!”
許念青愁眉不展地回房,長長嘆了一口氣。他是一個念過聖賢書的舉人,向來遵禮守法,又哪敢違背父母之命?
他拿起了毛筆,想要寫信給呂菡萏,卻又不知從何寫起,只好咬著筆桿,向著滿園春色怨嘆了。
深夜靜寂,東風無力,一個高大身影行於街巷中。最後,他來到了鍾府大宅西邊的竹屋。
竹門虛掩著,夜風時急時緩地吹著,揶動了門上的竹風鈴,響著依然清脆悅耳的咚咚聲。
於樵推開竹門,藉著月色,他看到竹榻旁多了一張木幾,上頭擱著一架琴,而竹桌邊也多出好幾張凳子,桌面上是沒有收拾乾淨的瓜子殼,還有一個棋盤,兩碗黑白棋子。
鍾家兄弟果真有心,把他的竹屋變成喝茶聊天的好地方了。
於樵苦笑著,蓋屋求親的事情過去了,每個人都恢復他們正常的生活,為什麼獨獨他的心情不能平復呢?
其實不只他無法平復,還有一個人也不能平復。
幽幽細微的歌聲從屋後傳來:“我是一隻迷途雁喲!飛得好遠,飛得好累,遍尋不著我家鄉喲!我是一隻迷路蝶喲!星月無光,前路茫茫,迷失花叢無出路喲!”
於樵心頭一緊,馬上衝出竹屋,只見小蝶坐在屋後牆邊,用雙臂抱著弓起的雙腳,下巴抵在膝蓋上,低聲唱著歌兒。
他的腳步聲讓她抬起頭來,原本悽迷的神情驀然綻出光采,她忽地跳起來,興高采烈地道:“阿樵哥哥,你終於來了!”
於樵沒有說話,也沒有上前扶她,就杵在原地看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蝶影起身急了,不覺頭暈目眩,她扶住了竹牆,欣喜地道:“我一直在等你,你為什麼到現在才來呢?”
“很晚了,小蝶你該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