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母親一個朋友從上海準備到美國看她的丈夫,轉經菲律賓來看母親時,正趕上戰爭爆發,只好滯留在馬尼拉,她母子2人和我們母女4個擠在一個房間裡,這樣一住就是4年。
母親很了不起,雖然她以前是養尊處優的闊家小姐,但失去了父親這個支撐後,她並沒有垮下來。她感到自己有責任照料好其他7位外交官的妻兒,當時使館家屬有40多口人生活在一起,相當於一個大家庭,也會有各種矛盾,什麼你偷了我的油,我拿了你的什麼東西之類的。母親就成了這個大家庭的總管,而且後來還帶著這麼多口人幾次搬家、找房子,都是母親張羅的。母親以前沒有任何一點這方面經驗,但她很快適應這樣的生活,也從來不去抱怨什麼。
以前我們住的房子有花園,戰爭一來,花園變成了菜地,母親帶著我們種菜,養雞、養鴨,還學會自己制醬油、肥皂。她自己也沒有收入,依靠當地華僑送的東西維持生計,母親自己還要不停地變賣東西,才能維持我們的生計。但母親也從來不把情緒帶給我們,也始終保持著樂觀的心態,空閒時她還常坐到鋼琴前彈上一曲。戰前我們還有一個管家,很嚴格地管我們的起居、飲食,戰爭開始後母親“接管”我們,我們反倒覺得完全自由了。所以雖然是戰亂年代,但從我這個小孩子角度講,好像也不覺得生活過得有多苦。
母親有一句話:Prepare for the worst; hope for the best。(做最壞的準備,做最好的希望。)我們姐妹3人每人都有個自己做的布袋子,裡面裝著餅乾、水和一些衣物,以便可以隨時帶著逃難。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女性特別容易受傷害,何況像我們這樣一個有母女4人、失去了唯一男性的家庭,記得戰爭快結束時,有一天她帶著我們連續3天躲在一個防空洞裡,既怕被潰敗的日本人發現,也躲避著剛剛佔領菲律賓的美國兵,母親在盡她自己最大的力量保護著我們。
戰後我們一家人坐船到了美國,在海上漂了24天,一條只能乘幾百人的軍艦上裝了3000多人。剛到美國時,母親也沒有工作。當時正在籌建聯合國,母親問一位朋友她是否有可能申請到聯合國工作,這位朋友說,你怎麼可能適應這種要早上上班、晚上下班的工作?但母親還是努力爭取進到了聯合國禮賓司,禮賓司的工作從接待到任大使,安排他們遞交國書,到接待參加聯合國大會的國家元首,涉及聯合國所有官方禮儀事宜,不能出一點錯。母親一直工作了15年,直到1959年10月離職。我和姐姐有機會上好的學校,都是因為母親工作扶持這個家。
母親終生保持著這種樂觀向上的精神,這可能也是她長壽的原因吧!母親一直想保留自己的牙齒、不想戴假牙,前段時間每隔幾個星期去修一次牙。結果最後一次去醫院檢查回來,計程車快到家時,一下子出了事故,她的牙也撞掉了。聽了訊息,我們都很沮喪,但母親卻安慰我們說:“我很幸運,因為計程車可能會出更糟的事故。”
與顧維鈞的幸福晚年
嚴幼韻與她的世紀人生(4)
1959年,母親與顧維鈞先生在紐約結婚,成為他的第三任妻子。母親與顧先生一起生活了26年,一直到顧先生去世,這也是顧先生最幸福安定的晚年生活。
出生於1888年的顧維鈞是上海嘉定人,16歲那年赴哥倫比亞大學主修國際法和外交。1908年,唐紹儀以清廷特使名義訪美,在大使館裡接見了40位中國留學生,唐紹儀對代表留學生致辭的顧維鈞印象十分深刻。*成立、袁世凱執政後,唐紹儀出任袁世凱的內閣總理,他立即向袁世凱舉薦了顧維鈞。
當接到邀請回國擔任總統府英文秘書的電報時,顧維鈞正在準備博士論文,他的論文還只寫了一個序。左右為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