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走到第二個衚衕進去;這才真脫險了!後來知道衛隊有搶劫的事(不僅報載,有人親見),又有用槍柄,木棍,大刀,打人,砍人的事,我想他們一定就在我們沒走進的那條衚衕裡做那些事!感謝那位看閒的人!衛隊既在場內和門外放槍,還覺殺的不痛快,更攔著路邀擊;其洩忿之道,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區區一條生命,在他們眼裡,正和一根草,一堆馬糞一般,是滿不在乎的!所以有些人雖倖免於槍彈,仍是被木棍,槍柄打傷,大刀砍傷;而魏士毅女士竟死於木棍之下,這真是永久的戰慄啊!據燕大的人說,魏女士是於逃出門時被一個衛兵從後面用有楞的粗大棍兒兜頭一下,打得腦漿迸裂而死!我不知她出的是哪一個門,我想大約是西門吧。因為那天我在西直門的電車上,遇見一個高工的學生,他告訴我,他從西門出來,共經過三道門(就是海軍部的西轅門和陸軍部的東西轅門),每道門皆有衛隊用槍柄,木棍和大刀向逃出的人猛烈地打擊。他的左臂被打好幾次,已不能動彈了。我的一位同事的兒子,後腦被打平了,現在已全然失了記憶;我猜也是木棍打的。受這種打擊而致重傷或死的,報紙上自然有記載;致輕傷的就無可稽考,但必不少。所以我想這次受傷的還不止二百人!衛隊不但打人,行劫,最可怕的是剝死人的衣服,無論男女,往往剝到只剩一條袴為止;這隻要看看前幾天《世界日報》的照相就知道了。就是不談什麼〃人道〃,難道連國家的體統,〃臨時執政〃的面子都不顧了麼;段祺瑞你自己想想吧!聽說事後執政府乘人不知,已將死屍掩埋了些,以圖遮掩耳目。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從執政府裡聽來的;若是的確,那一定將那打得最血肉模糊的先掩埋了。免得激動人心。但一手豈能盡掩天下耳目呢?我不知道現在,那天去執政府的人還有失蹤的沒有?若有,這個訊息真是很可怕的!
這回的屠殺,死傷之多,過於五卅事件,而且是〃同胞的槍彈〃,我們將何以間執別人之口!而且在首都的堂堂執政府之前,光天化日之下,屠殺之不足,繼之以搶劫,剝屍,這種種獸行,段祺瑞等固可行之而不恤,但我們國民有此無臉的政府,又何以自容於世界!——這正是世界的恥辱呀!我們也想想吧!此事發生後,警察總監李鳴鐘匆匆來到執政府,說〃死了這麼多人,叫我怎麼辦?〃他這是局外的說話,只覺得無善法以調停兩間而已。我們現在局中,不能如他的從容,我們也得問一問:
〃死了這麼多人,我們該怎麼辦?〃
1926年3月23日作屠殺後五天寫完
(原載1926年3月29日《語絲》第72期)
執政府大屠殺記
三月十八是一個怎樣可怕的日子!我們永遠不應該忘記這個日子!
這一日,執政府的衛隊,大舉屠殺北京市民——十分之九是學生!死者四十餘人,傷者約二百人!這在北京是第一回大屠殺!
這一次的屠殺,我也在場,幸而直到出場時不曾遭著一顆彈子;請我的遠方的朋友們安心!第二天看報,覺得除一兩家報紙外,各報記載多有與事實不符之處。究竟是訪聞失實,還是安著別的心眼兒,我可不得而知,也不願細論。我只說我當場眼見和後來耳聞的情形,請大家看看這陰慘慘的二十世紀二十六年三月十八日的中國!——十九日《京報》所載幾位當場逃出的人的報告,頗是翔實,可以參看。
我先說遊行隊。我自天安門出發後,曾將遊行隊從頭至尾看了一回。全數約二千人;工人有兩隊,至多五十人;廣東外交代表團一隊,約十餘人;國民黨北京特別市黨部一隊,約二三十人;留日歸國學生團一隊,約二十人,其餘便多是北京的學生了,內有女學生三隊。拿木棍的並不多,而且都是學生,不過十餘人;工人拿木棍的,我不曾見。木棍約三尺長,一端削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