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他的眼晴,被迫望著樓下一個個被打的人,甚至連閉一下眼都做不到。
那麼多鮮血在流淌,那麼多聲音在慘叫,而他只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連逃避都無處可逃。
“你是容若也好,蕭若也罷,你要知道,沒有人的手可以永遠潔白乾淨,今日的血腥,你我都永遠洗不淨。你要知道,不管說什麼、做什麼,每一個人都註定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責任,以後再放肆而為時,希望你能記得考慮後果。”寧昭的聲音依舊冷靜平淡。
容若心口痛不可當。
寧昭不是在此之前抓住他的任何人,別人還不清楚自家主子到底要用他做什麼,也就不敢太過得罪他,行事總有諸多顧忌,可是寧昭是至高無上的秦王,就算需要利用容若,也絕不會允許容若冒犯他的尊嚴。
寧昭會在被容若指責後,對他講述往事,揭示帝王的內心,卻絕不是為了示弱和解釋,寧昭要的,只是他的痛苦和後悔。
相對於慢慢軟化,寧昭更喜歡把剛強的生生折斷,把堅持的徹底毀壞,擊破人心最後的執著、最後的良善,冷眼看人意志完全崩潰。
不要上當,堅持住,不要發瘋,不要失態一一在內心警告自己千萬聲,容若依然咬牙出血。樓下是活生生的性命、鮮活的生靈,那麼多聲慘叫,如何充耳不聞,那麼多痛到極處的面容,如何視而不見。
那些人不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親人,甚至有的人他一直覺得很礙眼、很不喜歡、很討厭。但是,怎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每一個人,因他而被活活打死。
韋若和韓思,那兩個酷似蘇良、趙儀的少年,為了打擊他而被選到他身邊,曾讓他徹底地厭惡和憎恨,但他們還那樣年少,眼中還帶著少年的熱情和嚮往,期待著有所作為。年少的翅膀還不曾有展開的機會,就被生生折斷,只剩下血泊中,慘淡無力的哀號,偶爾仰臉向上望來時,沒有仇恨,沒有怨怒,只有極度的驚恐和畏懼,年少英朗的臉,痛苦得扭曲如鬼,慘厲至極。
碧蘿與青綾,那樣溫婉美麗的少女,被他排斥,被他冷落,有些膽怯地遠遠跟隨,有些害怕地隔著老遠等待服侍。也曾在這陰暗的宮廷中,燦然地微笑過,如花一般綻放的女子,此刻卻只剩下慘號聲聲,柔弱的身軀被一板一板打得顫動不已,那樣的弱女子,已無力掙扎、無力慘叫、無力哀嚎,只是無聲地微微顫抖,在一片血泊中等待著最後的死亡。
恍惚中,容若以為看到了那曾氣呼呼對他要打要殺,卻在危難時毫不猶豫護在他身前的少年倒在血泊中。
恍惚中,容若以為,那微笑著為他奉佳餚,替他更衣衫,伴他一路遠行,時時守侯在旁的女子,在慘絕哀絕地呼救。
恍惚中,容若以為,他看到自己被人一劍斬首時,蘇良、趙儀的憤怒痛恨,凝香的哀痛逾絕,侍月在月夜下墜河的絕然。
然後,容若死死咬著的牙關,終於慢慢自唇角流出鮮血來。
有一個聲音,在耳旁輕輕地呼喚著。
“蕭若,心痛嗎?難過嗎?曾經是一國帝王,現在卻如此軟弱無力。想要救人,沒有權力,卻只能害人。看著這麼多人,因為你的所謂灑脫、你的所謂正義,而在眼前一點一點地死去,有什麼感覺?”
容若顫抖地望著下方,那樣殘酷而且緩慢的殺戮。
逸園的下人們,他從不親近,儘量防備,但這些人曾為他備衣衫,曾為他整佳餚,曾因他的胡鬧受驚嚇,曾被他的奇思異想,整治得暈頭轉向,而今,更因為他的一時衝動,在這裡,被一點點慢慢殺死。他們的慘叫聲從淒厲,漸至無聲,他們的身體由掙扎,漸至沒有動靜。
還有那麼多不認識的人,不記得容顏,不請楚身份,不曾聽到過聲音,只因為他講故事時,他們偶然在旁邊,只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