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這幾位卻是寥寥幾句,便足以引為知己。
我們一路下坡,轉兩道彎,就是公子的竹舍。跨進籬院,門前卻赫然站著兩名親隨,都是相國的人。
公子一怔,似乎好生為難,想要說話,屋裡已有人說,“是元澤來了?”
相國從竹舍裡跨了出來。
隨即立刻愣住。
氣場不對,我左看右看看,正談笑的蘇氏兄弟看到相國也停了口。趙公子也愣了,但他立刻笑了,“老大人今日興致好!我與元澤多日不見,又難得子瞻先生回京,今日約了想來鬧半日,卻不料叨擾老大人清淨了。”
老大人這才回過神,一張黑臉上好容易堆出些笑意,說,“昌王殿下有興,老臣早該倒履相迎,這幾位,咳,這幾位朋友也都是老相識,我也聽說子瞻回京,沒想到在這裡遇上。”
哎,我在心裡感嘆相國果然是耿直人,幾句客套話,也被他說的勉勉強強,彆彆扭扭,一聽就是言不由衷。
但東坡先生卻似並不在意,笑道,“杭州虛混幾年,京中倒是沒變,荊公也依然風骨清癯。只有兄弟痴愚,一事無成。愧對老友。”他笑著,大力的揮著扇子,天氣熱,他又站了半天,仿綢衫子上印了一片漬子。
“子瞻何必過謙?”相國大人也難得的打起哈哈,“你人不在京中,盛名倒是絲毫不減,你修的蘇堤,美名一直傳到這裡來。我這個逆子一向倨傲不經,對你倒是佩服得緊,我的話他從來聽不進,獨有你的詩文他每篇皆熟。他若是得子瞻賜教,我這做父親的死了也笑慰九泉。”相國說著將手一讓,子瞻請上座。
東坡也開始客氣,“當日荊公受命危難之時,大力推行新法,元澤以崇政殿大學士,與父同修經義,那是何等的佳話?我兄弟倆雖痴長几歲,又豈敢僭先?”
子由在旁說,聽說元澤也娶得賢妻,還是荊公福氣好,眼看子孫滿堂,到時候少不得討杯滿月酒喝。
相國眉心微微一皺,隨即又與旁邊的秦少游招呼。“少遊新作我也看了,依然情致雅淡,風骨不衰。”
立在一邊的秦少游一直有點心不在焉,忽然聽相國提他,便神情自若,深深一揖,“全仗荊公提攜。”
幾個文士文縐縐的說場面話,我實在無聊的要死,實在聽不得這種繞彎兒的話。
又不能出聲,轉頭一看,那姓趙的昌王殿下正在打量我。我嘴巴一歪對他做了個鬼臉,他微笑了。
從竹舍裡往外看,又是另一種景象,層疊的綠葉層層堆疊,直砌上去,濃蔭森森,日光再盛,也被逼成清淡,這小小竹舍彷彿是枝蔭中的一方鳥窩。其間靜謐,也無大片花朵,只有籬下一小叢丁香,像一支極細的工筆筆尖,將一點淡紫微紅,點上窗臺。
那叫子瞻的撫窗觀看,又呵呵笑。“濃綠萬枝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
相國咳嗽一聲,他似乎是早嘀咕了一肚子的話,這時也不繞彎子了。“子瞻三年杭州通判,好容易回京,必是有一腔大抱負的。可否見教?”
東坡先生嘆口氣,似乎是,一個大難題繞不過去。本想風雅閒適半日,但相國咄咄逼人,他也就正面應戰。
“見教不敢,兄弟三年一夢,慚愧的緊,事無所成,抱負成空,只是各地受災,兄弟日夜不安卻無法可施。眼見自長江以下,賦稅沉重,累積數省百姓難以支撐。不知是否應了新法富民之核心?倒是要請荊公賜教。”
這是公然的碰撞了。相國沉下了臉,老大人沉下臉的時候可真不好看,加上深重的紋路,一張臉像黑壓壓的土地開裂一樣。再看看旁邊幾人,個個神色鄭重,公子眉尖蹙起,顯得疲憊得很。
昌王殿下插進來打圓場,說變法目的是國家日益興起,老大人一心為國大家都是看到的,云云。果然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