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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的表演。在那漆黑狹小不通風的地下室裡,各種超出耳膜能忍受的高分貝噪音齊竄。她的耳朵給震麻了,但路說,“那才是藝術”。

她發現,所謂藝術似乎是種形而上、輕輕飄的又抽象、海市蜃樓般虛實混淆。但她的感官太誠實,誠實得教她心虛。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聽她那麼說,路顰蹙起他那漂亮的眉毛,相當失望。

她想,路也許是對的。她從來沒有真正懂過那些,雖然她是那麼地陶醉。她想她缺少了那一點偏執,做不成詩,釀不成如蜜的酒汁。

菊月寒露,最燦亮的圓月高掛在中天后,秋天就那麼凋零了。

二十一歲的時候,她開始化妝,學會了怎麼裝扮。亞倫喜歡看女人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說,女人應該為自己喜歡的人打扮。

他送她香奈兒的香水、聖羅蘭的彩妝盒,買給她紀梵希的長洋裝。他不喜歡她穿牛仔褲,不喜歡她穿任何冷顏色的服裝。她的長髮到肩膀,風吹有點亂,他愛撩撥它,親吻她的頭髮。他說,那是一種女人香。她喜歡他撩亂她頭髮的那種感覺,有種風情,讓她覺得她自己是嫵媚的。惟一麻煩的是,她必須每天洗頭髮。

亞倫還喜歡帶她到PUB,要一杯“曼哈頓”,輕輕啜一口,他說那樣感覺好像又回到他在紐約的時光。

他穿亞曼尼,開奧迪,看CNN新聞,讀時代雜誌和新聞週刊,喝卡布奇諾。週末的晚上,他帶她到音樂廳聽音樂會,也不會錯過藝術影展;興致來時,他便跟著師父參禪。這一切是那麼的新奇,簡直使她目眩神迷。只是她一直不習慣長裙長洋裝的絆腳。亞倫喜歡看她穿長裙和細高跟鞋的模樣。

“嫵媚中帶端莊。”他說。“有種弱柳迎風的嬌柔。”

但是,不能大步地行走,讓她覺得像被纏小了腳,加上妍麗的妝,使她對著鏡子都不禁認生起自己。她渴望一種解放。她渴望卸下所有的裝扮,換上牛仔褲,捲起褲管,打著赤腳。

當地終於忍不住穿上了牛仔褲、素著臉,以她本來的面目出現在亞倫面前,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嘆口氣,像是沒奈何。

“你啊,果然還是個小孩。”他親親她的額頭,撩亂她的頭髮,替她點了一瓶氣泡礦泉水。

她沉默地喝著礦泉水,看著亞倫走向那個站在吧檯旁、蓄著一頭波浪長卷發,裡著南洋沙龍的紅髮女郎。

氣泡礦泉水喝起來鹹鹹又酸酸,滋味複雜,她沒喝完便丟掉了它。

“你的眼睛會出汗。”第一次碰面,阿非手上拿著一瓶“宮維克”,隔著柱子這麼對她說。

二十三歲半的她,唸了幾年的文學和小說,第一次這麼聽說。然後她才知道,天空可以“很希臘”,心情可以“在下雨”,情人的淚是斷了線的珍珠;秦朝的風,唐朝的雨,隨著時間的嘩嘩水流,到如今只落得剩一個“尋尋覓覓和冷冷清清”。

她開始讀詩,想象在古中國的夜空中,飄浮散綴著古希臘的星座宮。

阿非手上老是拿著一瓶富維克,瓶子裡裝的卻是伏特加,無色無味但烈如火。才喝了一口,便嗆得她眼淚直流。但阿非說,大凡詩人都愛酒。所以她也開始喝一點酒,偶爾月下獨酌,醉眼認朦朧。

阿非從詩句裡讀說“世間種種,終必成空”,又說人生什麼的都太匆匆,所以他什麼也不做,帶她終日只是野遊。山巔水涯,曲徑花叢,最詩意的也最墮落。在南太平洋洲陸大草原的星空下,他們一起醉臥,一起聽著黑暗的海潮聲,望著彷彿伸手可以抓的南十字星座。她看不到銀河,找不到豔亮的天津四,和那兩顆隔岸相望的星球。阿非說,七夕是個錯誤的美麗,就像她的試圖在南半球夏日星空找尋北緯的星圖和那失落了的傳說,錯得纏綿和錯得依依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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