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讀上來的,對此我格外欽佩。我後來讀了半年的自學考試,老師見我那麼高的學歷還讀自學考試,覺得奇怪,三天兩頭過來審我,審完了又問我有沒有同學在報社,幫他發篇論文。我實在堅持不下去,就當了逃兵。師傅學的是英語,她後來當了外語組的組長,專門審查英語的黃色和反動書籍。她手下有幾個兵,專門審查其他語的黃色和反動書籍。這樣我和她的距離又拉大了,明眼人都知道,中文小學生都看得懂,英文的小說或專著,別說大學生,研究生也未必能看明白。
《面朝大海》第二章二
我住在火車站後面。大院門口那條街叫馬泰路。我和一個武大的畢業生朱鎮住在一起,住在對面的還有幾個武大的畢業生。晚飯後我們常在馬路上散步,一直走到馬路盡頭。那裡有一條大溝,溝裡種滿了青菜。我第一個月的工資是一百八,今天看來,這錢實在太少了,但當時還不算低。有個以工代乾的同事,工作了十幾年,也就拿一百七。她拿著工資表把我和她進行了長時間的對比,心裡十分不平,並因此對我很憤怒,好像我是國家制訂政策的人,利用職權把她口袋裡那份裝進自己口袋裡了。儘管如此,當時的物價已經在不斷地漲,我的工資還不夠買青菜吃,所以我和朱鎮看到滿溝的青菜不免欣喜若狂。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們沒上市場買過青菜,也不知道市場上的青菜已經漲到幾塊錢一斤了。一下班我們就順著馬路走向盡頭,然後跳進溝裡,摘菜。有一件事我們都心知肚明,那就是青菜不會自己整整齊齊地長在溝裡,想到這裡,我們的動作就會慢下來,慢下來並不意味著停止,我們的工資畢竟不夠買青菜吃,而且又沒有人來送我們去派出所,所以這項功課還得繼續做下去。 有一天我們太過放縱雙手,菜摘多了,吃不了,丟了可惜,我就帶回單位給了師傅。師傅說她還沒成家,叫我轉送別的同事。這樣我就養成了給同事送菜的習慣,當然不是每天都送。由於每次送菜時沒有造花名冊登記,難免掛一漏萬,而且送的菜也未必合人家的心意,所以不到一個月我差不多把全科的人都得罪了。得罪最嚴重的是劉老太。劉老太就是說我身體素質差的那個老太婆,她本來已退休了,但強烈要求返聘,單位只好把她返聘回來。她是專職政工員,管全科的吃喝拉撒和思想動態,由於吃喝拉撒基本上都在家裡搞掂了,所以實際上她就管後面那半截。我後來對在印刷品科的工作進行了反省,開始懷疑自己是故意把劉老太給忽略了,這樣說來就顯得我的心胸很狹隘,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誰對我不好我就對誰不好,這不太像一個共產黨員的身份。 我在大學裡混進了黨的組織,這使我後來面對黨的優秀兒女時感到很慚愧。劉老太每次開我的思想政治工作會議時對我這種人能夠混進黨的組織感到很憤怒,對此我也毫無辦法。我大學時的政治輔導員是我的老鄉,他每隔幾個星期就要我寫一份思想彙報,然後就把我塞進了黨的隊伍。我後來一直想以一個黨員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譬如說領導上讓我教書,我儘管不願意,還是會按時去上課,學生不聽我講課,自己在下面安排節目,只要不影響他人,我也不會太過為難他,而且我絕對會把課時上滿,連半分鐘的水都不會縮。這一點領導上派人考察過,證明我是個誠實的人。我實際上本質並不壞,只是有時難免會放縱一下自己。劉老太一點也不考慮我的這段心路歷程,在她看來,我每項活動都是針對她的。這樣我的處境相對其他人來說就要悲慘得多。譬如說我有個脫痔的怪毛病,三天兩頭,這位痔兄就要探出頭來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每次大解難免會花點時間來敷衍它,蹲廁所的時間就很難確定,有時長,有時短,最長超過三小時,站起來兩眼發黑,一頭栽倒在地。這個悲慘的故事不能老掛在嘴邊逢人就說,不知底細的同事對我老佔著茅坑就有些意見,心地好點的人說我有戀廁癖,心地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