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自本座和手下嘴裡問出任何話來。只要本座不死,必將十倍以還今日之恥。”
我搖頭嘆息,傻女,事到如今,還充什麼英雄玩什麼橫?他既已擒住你,哪裡還在乎你的死活?殺雞警猴,以儆效尤才是重點。還不趕快低頭認錯,老實配合,認真交代?爭取寬大處理才是王道。
可是,難不成古人都是榆木腦袋?玄衣女子仍一副寧死不屈模樣,真枉她生就那樣一張看上去聰明美麗的臉。
淵見在我百般太息時,緩緩睜開眼來,眸中掠過精光,然後他邪魅地挑眉而笑。只是他的笑,卻怎樣也不及眼底。
“薛鎮守,除了賊首,其餘人等,無論招與不招,一概就地處決。我要天下賊匪都知道,在我大明朝,作奸犯科如此,本朝決不姑息,一律殺無赦。至於這賊首麼……”
我忽爾脊背發涼,不是因為他眼也不眨一下就要殺人——畢竟這樣的陣仗,我已經領教過——而是,淵見兀立在風中清瘦的身形,微不可覺地搖晃了一下。他的體力已經撐到極限,超出身體所能承受與負荷的正常值了罷?
“淵見。”我輕聲喚他,近乎呢喃,希望在他崩潰前,將他喚回馬車上。卻又不敢太大聲,當他緊繃的弦鬆下來時,也就是他支援不住的臨界點。
不知他是否聽見,但他形於外的森冷殘酷,剎那間全數散去,換上的是一身倦怠入骨的疏懶。
“薛鎮守……咳咳……榆林可有位已有十六房妻妾的韓老爺?”他輕咳著問,淡淡的,彷彿只是閒談。
薛寧想了想,說道:“回稟王爺,確有此人。”
“那好。她既然自陳是韓家想納的第十七房妾室,弗如差人送她過韓府,給韓老爺做妾罷。也算本王來榆林地方,給鄉紳的禮物。倘使韓老爺不收,榆林最大的青樓裡,想必會有她一席之地罷?”淵見用潤澤似水,溫雅如玉的嗓音,淡然說出殘佞無比的話來。
“下官遵命。”
“殺了我,狗官,殺了我!”玄衣女子突然掙扎著狂亂地叫。
“呵呵,本王忘記了,還有一樣東西,本王想贈予姑娘。”淵見自隨身的繡金荷包裡,取出一隻白玉小瓶。“這味‘莫言莫語’,就算本王此來,給姑娘的紀念吧。終你一生,也無法將你過往的記憶,說予人聽。你既然什麼也不想說,本王成全你。”
說完,淵見再不多看四周一眼,反身緩緩往馬車行來,在上車前,他將玉瓶拋給鬼一,低聲交代鬼一。“留下來監督善後。”
“恭送王爺千歲。”榆林戊邊鎮守使薛寧帶領手下一干灰衣人躬身相送。
淵見回到馬車上,青色帷幔才放下,他已似一截枯木般倒下來。我下意識伸手想去接住他,他卻將身體一側,堪堪倒在一堆錦墊上。
“別碰我,儺,現在別來碰我。我……還不想帶你去煉獄。”他虛弱地吐出最後一句話,昏迷過去。
他靜靜躺在乾淨巨大的床榻上,兩頰有不正常的緋色,不深,只那麼一抹。他的臉已被福江擦乾淨,露出蒼白清癯的面容,看上去十分安詳。若非他的胸膛還在輕微起伏,那他緊閉的眼簾同青紫的嘴唇,會給人他已死去的錯覺。
福江把他染血的外衣也款去,我看到他白色的中衣也浸染斑斑血色,一片觸目驚心的紅。明知那不是他的血,仍令我難以直面。
我坐在床沿,細細診脈,良久,放開他的手腕,長出一口氣。
“夫人?!”福江神色緊張,雙手絞在一起。
她是真的關心淵見罷?不單純是主與僕的情誼那麼簡單。
“他暫時沒事。”我輕聲安撫她。“王爺只是一路舟車勞頓,身心俱疲,導致體力透支的休克罷了。吃些補益湯藥,配合藥膳,好好將養,休息多幾日,應可以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