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任何人都瞭解被父母丟棄是什麼感覺。
孤單,害怕,總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自己——她的童年全部被這種無依無靠的心情填滿,染黑。
“孩子究竟有什麼錯?既然創造了一個生命就要負起責任,再小那也是一條性命!”無法控制的憤怒噴薄而出,即便知道錯不在戚夫人,白綺歌還是忍不住怒喝。
被嚇到的戚夫人愈發畏縮,身上顫抖越來越厲害,繃緊的神經再堅持不住剎那崩潰。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會殺我的孩子,我不會!都是蘇瑾琰……沒有蘇瑾琰的話我的孩子就不會死,殿下也不會討厭我!”
蘇瑾琰,又是他。
走到窗前猛地推開窗子,白綺歌在湧入的冷風裡站立許久,過了半天方才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蘇瑾琰這個人與易宸暄關係密切,能得知有關他的更多訊息對幫助易宸璟大有裨益,如今她必須以保全白家人為優先考慮,其他感情不得不遠拋腦後。
沉下氣返回床邊,白綺歌把歇斯底里的戚夫人攬在懷裡柔聲勸慰,待戚夫人也安穩下來才繼續追問:“蘇瑾琰只是個門客,他的存在為什麼會影響到你和腹中孩子?”
“豈是門客那麼簡單,蘇瑾琰在遙闔殿的地位僅次於殿下,我在他面前不過是個下賤的奴婢,就算我再怎麼跪著求他他也不肯多看我一眼。”戚夫人哭沒了力氣,軟軟靠在白綺歌身上,兩隻眼中目光呆滯,“倘若殿下對我的情義有對蘇瑾琰萬分之一就好了,那麼我就不用再眼睜睜看著親生骨肉被害死……”
“你什麼意思?”陡然壓低聲音,白綺歌難以置信地捏住戚夫人雙肩。
幾日前玉澈無意中說過的話重又再腦海中響起,當時她還說玉澈胡亂聽信流言蜚語,可現在……
不,不會的,那些都是傳言,不可能是真的!
盯著那對呆滯雙眼,白綺歌看起來急躁不安:“告訴我,易宸暄和蘇瑾琰究竟是什麼關係!”
啞笑沾染幾縷心死神傷,戚夫人回望著,望著一道猙獰傷疤,望著一雙彷彿是遭到狠狠傷害後寫滿失望的眼眸。
“遙闔殿永遠不會有皇子妃,因為殿下不會對任何女人動心,他不正常,他喜歡的是男人,是蘇瑾琰!”
渾身力氣仿若瞬息被抽空,踉蹌向後退去撞翻圓凳,桌上茶壺也被衣袖颳倒跌碎,然而巨大聲響聽不見分毫,白綺歌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周圍一切都失去色彩變得扭曲模糊。
陰謀是真的,溫柔是假的。
跟蹤是真的,保護是假的。
傳言是真的,表白是假的。
擔心的事、不願見到的事都成為現實,而那些她拼命說服自己去相信的東西,全都是假的。
他對女人毫無感情,何來一見傾心,何來至死不渝?
天塌了,地陷了,冷漠無情的遙國皇宮裡她唯一想要信任依託的人,終於不見。
桌椅翻倒聲音驚動了守在外面的玉澈,匆忙推門而入,只見白綺歌失魂落魄靠在門邊,戚夫人又哭又笑,瘋魔一般。
“出去,我還有話要問。”白綺歌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語氣冷若寒冰,玉澈從沒見過她這幅模樣,著急又擔心,卻也只能退出房外。
隔著空蕩蕩的前堂什麼都聽不見,想起白綺歌蒼白如紙的面容和混亂氣息,玉澈心裡難過至極,一個人坐在門前冰涼的石階上低頭哭泣。白綺歌為白家奔波勞碌、忍辱負重,回寄給昭國的家書裡卻從不說這些艱辛苦楚,只有身邊當做妹妹一樣護著的貼身侍女才知道,每一夜她是帶著多大壓力和疲乏睡下的。
“在這裡哭什麼?”
突兀響起的詢問令玉澈慌亂無措,抬起頭,易宸璟眉頭微皺,背對陽光投下一片淡淡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