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活要活在炮臺,死便也要死在炮臺,這、這天堂路通,也不爭此一日早晚,你、我……‘
泥鰍的黑臉耷拉著,說起話來卻是又穩又沉,渾不似平日的激烈毛糙:
‘何哥,你便不想下船去,小弟也要逐客了。‘他伸出蒲扇大手向船下一指:‘你死得,我也死得,可有的人死不得。‘
順著手指方向望去,紅粉庫的門外,許丞相正扛著最後一桶紅粉,蹣跚著向跳板挪過來。
‘轟!轟!轟!‘
洲北的方向,炮聲一陣緊似一陣。
許丞相甩了甩額上汗珠,把紅粉桶使勁向背上又挪了一挪,深吸口氣,便欲踏上跳板。
‘許叔慢來!‘
何得金不知從哪裡躥出,攔腰抱住他。
‘得金,你做嘛子?放開!快放開!‘
許丞相咆哮著,踢打著,卻哪裡動得了分毫。
‘撤跳板,啟碇!‘一直站在尾舵樓上靜靜注視著他們的泥鰍,面無表情地傳下號令:‘把水營的大旗升起來,升得高些!‘
洲心,望樓頂。
‘貢王弟,爾是老水營,爾說說,他們此計,當真使得麼?‘
貢王緩緩點頭:
‘洲北枝江,只得東西兩個出口,江道窄,掉頭難,太平號迎頭駛去,兼且船上滿載,舟身吃水甚深,清妖貪婪,必道是糧草軍火,如何不使得?‘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又道:
‘使得固使得,可兄弟們卻……唉!‘
‘快看快看,洋輪船把我們的船圍上了,圍上了!‘
見王一直捧著千里鏡目不轉瞬地望著北面,此刻忽地跳腳大喊起來。
‘速麾旗!令各營能扛抬的炮火悉往洲北誅妖!‘
貢王顧不得看,轉身對著參護們吼道;幹王捧起千里鏡,一邊看,一邊唏噓著。
‘幹叔莫急,幹叔莫急麼,‘見王拉了拉幹王衣襬:‘照小侄愚見,必是我天朝大勝,清妖大敗。‘
‘何以見得?‘幹王大奇道。
見王笑了:
‘喏,我天朝的船又大,漆得又光鮮,那妖船三號尚不及得他一號,如何不大敗?‘
‘唉,你……‘
幹王一皺眉,正待分說幾句。
‘轟~~~‘
驚天動地的一聲,巨大的火球,從北面江上升騰而起。
‘轟轟~~~‘
連綿不絕的爆炸聲,把粗木搭成的望樓震得咯吱亂響,搖搖欲倒,樓上眾人,不覺都是一趔趄。
‘誅妖!‘
洲北的江灘上,千萬個聲音同時響起,槍聲,炮聲,和那連綿不絕的爆炸聲交織在一起,彷彿要把這江面,從江底攪個天翻地覆一般。
一切都結束了,殘陽如血,江上,洲上,一片寂靜,一片鮮紅。
‘幹叔,爾如何哭?不是說昇天頭等好事,宜歡不宜哭麼?‘
幹王用繡滿金龍的袍袖,不住拭著眼角的淚水:
‘賢侄,爾記著今日,好回去告訴爾父爾叔子,這天朝鐵桶江山,便是如此坐到今日的。‘
註釋:
1、太平軍制度,駐地中央建望樓以調兵,如東方敵來,望樓麾青旗,西方白旗,南方紅旗,北方黑旗,幾方兵來,便同麾幾面旗,如欲調東方兵接應南方,便在大紅旗下加青布帶,調中央兵加黃布帶,依此類推;
2、和儺:潯州土白,商量的意思,太平軍官書常用此詞,漸漸演變為將士們的口頭禪;
3、時人稱武器裝備為軍裝,典軍裝就是掌管武器裝備收發管理的典官。
………【(十四)】………
殘陽如血,江上,洲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