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醫院裡頭一天就死了好幾個人,尚宮便封了門,只許進,不許出。我擔心裡,又沒法來找你。每日都會有亡者的名單送來,我都要仔細看一遍。沒看到你的名字,這才鬆了口氣。後來聽說你們斷了糧,又擔心你捱餓。幸好崔四郎趕到,解了燃眉之急。如今宮人們都在傳誦他的功德呢。”
丹菲和萍娘坐在樹下的石鼓上,訴說著這些日子的事。
“我也很擔心你。”丹菲道,“醫院裡病人多,就怕你染病。”
萍娘拉著丹菲的手,道:“我早年照顧過得天花的小姑子,自己也病了一場,萬幸沒有成麻子。大概正因如此,這次才沒有染病。”
“那你怎麼如今可以出來了?”丹菲問。
萍娘苦笑,“醫院中的病人,要不已死,要不就已熬了過來。尚宮這才放我們出來,去各個院子裡看看。幸好你們這裡有你主持,把病人隔開了。我看別的院,有些幾乎全都染了病。”
丹菲道:“我也是盡力而為罷了。”
丹菲和她都一臉疲憊,面色憔悴蒼白,有著說不出的苦來。
“關宮門的訊息一傳來,崔四郎便派了人來尋我。可是那時我已經聯絡不上你了。”萍娘意味深長道,“他顯然極擔心你。可是聽說外面也一團亂,沒有聖人許可,誰都不可開宮門。郡王人在潞州,郡王府裡也鬧天花,他有些自顧不暇。”
丹菲憂心忡忡,“這場疫病有多嚴重?”
萍娘道:“疫病上人身,可不分你是貧賤還是富貴,不然帝后怎麼會慌慌張張連夜出宮?聽說京城不少權貴人家都跟著帝后離京避疫去了。只有咱們哪裡都走不了,留下來等死。”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倆人不是都沒事麼?”丹菲笑了笑,“我就是擔心我那阿姊。她膽子又小,身子也沒我好,怕會嚇得寢食難安。”
“說是阿姊,覺得你倒像是年長的那個。”萍娘取笑。
萍娘將院中患病的宮婢挨個看了一遍,道:“都是你照料得當,她們大部分都在好轉。有幾個看樣子熬不過這兩日了,這也是命。那個淑娘體質好,興許能熬過來,你把心放寬些。”
萍孃的話沒有說錯。到了第二日,又有兩名重病的宮婢嚥了氣。萬幸淑孃的體溫卻是漸漸降了下來,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這樣一來,紅珍的事便瞞不住了。
淑娘大哭了一場,好不容易才平靜了下來。她將丹菲和雲英喚去,俯身就磕頭。丹菲趕緊把她拉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太把我們當外人了。”
淑娘垂淚道:“若沒有你們衣不解帶地照顧,我定是熬不過來的。”
三個女孩對坐,都無限感慨。就像士兵打了一場無形的仗,僥倖存活了下來,帶著一身看不見的傷。
淑娘將紅珍的遺物清點了一下,也不過是些不值錢的銅釵珠環。她做主分給了丹菲和雲英一些,留個念想。雲英不好意思要,淑娘硬塞給了她。
“當初欺生,是我們不對,你也別介意。經此一事,大家日後就是過命的姊妹了。”
雲英紅了眼圈。
淑娘身上的膿瘡脫落,留下觸目驚心的疤痕。別的宮婢見了她,都忍不住露出懼怕嫌棄的神色,她自己倒十分鎮定。
“至少我終於可以出宮了。”淑娘笑道,“我十二歲入宮,至今已有八年。本以為要熬到白頭的呢。宮婢出宮,都會得一筆錢,雖然不多,但聊勝於無。況且仗著宮婢的身份,縱使醜些,也比尋常村姑要好嫁。”
淑孃的苦難已過去了,可是對於別的人來說,依舊還生活在煎熬中。
宮門依舊緊閉,掖庭中依舊有人不斷病倒,每日都有人死去。有些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