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的那種獨幢而毗連的公寓,佔地大約只有三十幾坪,可喜的是還有個小巧的花園。雨雁按了門鈴。
雪珂呆立著,看看門牌,門邊沒有掛任何“××寓”字樣,沒有姓名,門內,要迎接她的不知道是什麼。一時間,她竟異想天開,說不定出來的是葉剛,另一個葉剛,完全不認得她,一個拘謹內向的小人物。電影裡有過這種故事,葉剛是個雙重性格的人:一個是感情的劊子手,另一個是老老實實的家庭男主人。大門“豁啦”一聲開了,雪珂的心臟幾乎從嘴裡跳出來。定睛一看,沒有什麼葉剛!門內,站著個年輕的女人。她的心定了定,這才注意起這個女人,正像這個女人也在仔細的注意她一樣。這個年輕女人十分樸素,她穿了件條紋的麻布襯衫,牛仔長褲,頭髮鬆鬆的挽在腦後,用一支髮夾夾著。臉上不施絲毫脂粉,可是,可是,可是……她卻有動人心處!雪珂幾乎是驚訝的看著那張臉,白皙的面板,挺直的鼻樑,略帶憂鬱的大眼睛,堅毅而頗富感性的嘴唇……這女人,如果不是額上已顯皺紋,不是眼角已帶憔悴,不是眉心輕鎖著無盡之愁……她是美麗的!不止美麗,她還有一種雪珂所熟悉的氣質,文雅,高貴,細緻,這也是雨雁身上有的。或者,也是雪珂身上有的。雪珂在驚悸中,倏然體會到三個女人身上所共同的一些東西。她有些猜到面前這個女人是誰了。“我看過為他陷下去的榜樣!”雨雁說過。這就是了,這就是了。葉剛生命裡另一盞昨夜之燈!
“雪珂!”雨雁打斷了她的冥想。“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這是杜憶屏,回憶的憶,屏風的屏。我們彼此稱呼名字就好了。憶屏,這是我在電話裡跟你提過的裴雪珂。”
杜憶屏點了點頭,更深的看了看雪珂。“我正在等你們,”杜憶屏返身向室內走。“進來吧,外面好熱。”雪珂也覺得熱了,熱得她頭昏昏的,汗水又溼透背上的衣服了。她心裡有點迷迷茫茫,恍恍惚惚的,直覺的體會到,真正的“結束”將在這個地方,真正讓她死掉心的也是這個地方。葉剛,葉剛,葉剛。她心裡還在低徊著這個可詛咒的名字。她們走進了屋裡。這是間陳設非常簡單的小客廳,幾張藤沙發就佔掉了客廳的大半,牆上光禿禿的連張字畫都沒有。室內整潔乾淨,太整潔太乾淨了,整潔乾淨得沒有人味了!
“請坐!”杜憶屏指指椅子。
雪珂和雨雁坐了下去。憶屏跑進廚房,倒了兩杯茶出來。雨雁很快的說:“憶屏,你不要招呼我們,我們坐一下就要走。你知道我來的意思。雪珂從來沒聽過你的名字,我希望你把你的事告訴她。”杜憶屏拉了一張藤椅,坐在雪珂的對面,她更深切而深刻的打量雪珂。雪珂也再一次的打量她,驚愕的發現,那對憂鬱的大眼睛裡,竟藏著無邊無盡的痛楚和熱情。杜憶屏吸了口氣,眼光幽幽的停在雪珂臉上。
“你要知道葉剛是怎樣一個人?”她問。
“是的。”雪珂從喉嚨中壓抑的、痛苦的吐出兩個字。事實上,她覺得已經不必再求證什麼了,杜憶屏的存在已說明一切!眼前這對憔悴的大眼睛已說明一切!憔悴。憂鬱。這四個字從沒有如此強烈而真實的顯現在雪珂面前過。她總認為這四個字是抽象的形容詞,可是,現在,她覺得這四個字在杜憶屏身上,簡直是有形體的,簡直是可以觸控到的!
“好,我說。”杜憶屏嚥著口水,嘴唇很乾燥。“七年前,我和葉剛在一起,他二十四歲,我二十一。那年,我剛從大學畢業,分發到某報社當實習記者,那年電腦的設計在臺灣很風行,葉剛正著手這個事業,我去採訪他,從見到他那天起,我就完了。”她低垂下睫毛,雙手放在膝上,她不看她,只看著自己的雙手。“葉剛並沒有欺騙我。從一開始,他就叫我離開他,他說他不是好女孩的歸宿,他不要婚姻,不要拘束,不要被一個女人拴住鼻子,不要家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