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了費亞曼達而不快樂,有時使一個人買一個藍氣球,學她的樣子,把氣球放掉,
看它往空中飛升上去,那一點藍越來越小,漸漸終於不見了。
我只知道,如果有人把愛奉獻給我,我若不想接受,我就原璧奉還,碰都不碰一下,
如果我接受的話,我就好好的回報,我只知道,愛情應該這樣,唐做錯了,唐完全錯了。
我希望費亞曼達象那隻氣球一樣,掙扎自由,飛飛,飛向自由。愛情是一段一段的,
這一段完了,說不定另外一段更好,何必硬是要死扒住這一段,難道真的是除卻巫山不是雲嗎?
有一日我有事要去倫敦,手頭不便,於是乘火車到加里轉氣墊船,上了火車,把小件行李放好,坐下,攤開雜誌,剛翻到第一頁,就聽見有人輕輕的叫我。「噯。」
我還不是在意,又聽見一聲「噯」。
我抬起頭來,看到我對面坐著一個女孩子,不禁驚喜交集,跳了起來,頭碰到火車頂,痛得叫起來,「費亞曼達!」
可不是她!
疲倦的,有點髒.憔悴的費亞曼達。但是雙眼猶如火焰一般,臉上一個調皮的微笑,
她的頭髮熨得捲曲著象頭獅子狗,汗濕著,t恤裡沒有胸罩,小小的胸脯包在棉紗底下,
多麼迷人的風景,而我剛才竟沒有看見,我真是個瞎子!
「你好。」她說;「到哪裡?」
「到多佛。」我問:「你呢?」
「我也是,從多佛坐火車到倫敦。」她說:「咱們同路,多巧。」
「你回家了?」
「是的。」她默默頭。
「終於回家了?不再回巴黎了?」
她微笑。微笑雖然是疲倦的,但還是這麼漂亮。
她沒有哭,也許哭過了,我們沒有看見,沒有看見的事是不能算數的,但是小火焰被眼淚淋過,豈非就此熄滅了?
火車駛著,車廂微微顫抖,費亞曼達也跟著微微開動,她微眯著眼,似乎隨時可以睡著,但是她在微笑。我以為她盹著了,她卻低聲說:「他說他會娶我的,那個時候他天天到門口來接我,第一個要見的人是我,撇開他所有的女朋友。我謝謝他給我的快樂日子,得到而失去,總比從來沒得到過好。他對我笑那個情形,真如一道虹彩特別為我在窗外出現一般。」
「你恨他嗎?」
「不!怎麼會。」小火焰微笑說:「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恨他。我從來不恨人。我有
點可憐他是真的……象我這樣的女人,真的,當他專程要找的時候,還真的找不到了,他的幸福是他不會專程找費亞曼達,他會找菲菲、莉新、咪咪,但不是費亞曼達。」
她的自信、驕傲,跟著她的創傷一起來了
我忍不住問:「你的中文名字叫什麼?」
「我姓曾。」
「我知道,」我微笑,「你有一個出名的爸爸。」
「我叫曾燎。」她也微笑。
曾燎。曾經燒過。小火焰。沒有這樣學問的爸爸,還真選不出這樣的名字,這麼好聽的名字,中西並用。可是,有人知道嗎?唐知道嗎?他的粗心使他失去了世界上多少美好的東西,他居然幸運得不知道。
費亞曼達看出了我臉上讚嘆的神色。她說:「我有很好的名字,是不是?」
我點點頭。
「你總是明白的。」她笑,「奇怪,你是一個陌生人。」
「你不再回巴黎了?」我問。
「或者回,或者不回。」她說,「視心境而定。」
「我還是要回去的,我到倫敦來看你,我要你的電話地址。」我說:「你現在的心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