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達尼昂帶著慣常的風流走近她的身邊;這時她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接待來客,但是,過於驚慌的面容永遠也協調不出可人的微笑。
聽到達達尼昂提到有關她健康的問題時:
“不好!”她回答說,“很不好!”
“但既然這樣,”達達尼昂說,“本人冒昧坦言,您也許需要休息,我就此告退。”
“不需要,”米拉迪說,“正相反,請留下,達達尼昂先生,有您和藹可親地陪伴我,定會使我開心的。”
“哦!哦!”達達尼昂暗思道,“她對我從來沒有像這樣嬌媚過,要提防!”
米拉迪力所能及地擺出一副最親切的神態,並且儘可能地使談吐辭令丰采。與此同時,曾一度棄她而去的那種狂熱和激動,又來使她的雙眸富於光澤,雙頰充滿色彩,雙唇露出紅潤。達達尼昂又和曾用魅人的魔法網羅過他的吉爾凱①重逢了。他曾以為,他那熄滅了的、或者只是降溫了的情火,此時又在他的心田死灰復燃起來。米拉迪微微一笑,達達尼昂就覺得只為她這一笑,他也該心甘情願地走進地獄——
①吉爾凱,荷馬史詩《奧德賽》裡的一個女魔術師,常用魔術迷惑人。
剎那間,他感到有某種東西,一種彷彿是他內心產生的悔恨在抗拒米拉迪。
漸漸地,米拉迪變得感情外露了。她問起達達尼昂是否有情婦。
“唉!”達達尼昂儘可能裝出最傷感的樣子說,“您竟然能對我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您是夠殘酷的了,自我見到您那時起,我的心裡只有您,我愛的只是您!”
米拉迪神秘地莞爾一笑。
“這樣說您愛我?”她問。
“還需要我明說,難道您一點兒也沒有覺察嗎?”
“話是不錯;但是,您是知道的,愈是高傲的心,愈是難摘呀。”
“噢!困難嚇不倒我,”達達尼昂說,“只有不可能的事才會使我害怕。”
“對於真心的愛,沒有什麼不可能。”米拉迪說。
“沒有什麼不可能,夫人?”
“沒有。”米拉迪回答說。
“真見鬼!”達達尼昂思忖道,“調門改變了。這個反覆無常的女人心血來潮了,竟然愛上了我,她曾把我當作瓦爾德給過我一枚藍寶石,難道她還打算再給我一枚同樣的戒指嗎?”
達達尼昂急忙把坐椅向米拉迪跟前挪一挪。
“喂,”她說,“您用什麼證明表示您在愛我呢?”
“您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您吩咐吧,我隨時聽您的。”
“全聽嗎?”
“全聽!”達達尼昂大聲說;他早就知道,許諾這樣的話不會冒多大風險的。
“那好,咱們聊聊吧,”她邊說邊將她的扶手椅也向達達尼昂身邊靠一靠。
“我聽您說,夫人,”後者說。
米拉迪沉思片刻,像是舉棋不定;隨後似乎下定決心:
“我有一個仇敵,”她說。
“您,夫人!”達達尼昂裝出吃驚的樣子高聲說,“這可能嗎,我的上帝?像您這樣既漂亮又善良!”
“死對頭。”
“真的嗎?”
“一個兇殘地侮辱了我的仇敵,他和我之間是一場殊死的爭鬥。我能依靠您助我一臂之力嗎?”
達達尼昂立刻明白,這位生性愛報復的女人終於要磨刀霍霍了。
“您是無所不能的,夫人,”達達尼昂誇大其詞地說,“我的胳膊,我的生命,像我的愛一樣,全都屬於您的。”
“那好,”米拉迪說,“既然您又慷慨又多情……”
她停下話頭。
“怎麼樣?”達達尼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