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紅色,是島上最常見的顏色,卻也是嘴絢麗的顏色。幾乎每天都有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死去,然後不停的有小孩兒被送來。
小時候接受嚴酷的訓練,要成為一個合格的殺手,第一件要學會的事情就是無情,所以島上雖有幾十人,但是沒有一個朋友。“朋友”這個詞,在溫柔鄉,那是愚蠢的代名詞。我也曾那樣覺得,直到我十五歲的時候第一次出任務,見到了律,那是一個渾身散發陽光的男孩,和我一樣的年紀,但是卻是我要殺的目標。因為第一次出島,所以對這個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於是我去接近了那個男孩,跟著他學會了笑,學會了鬧,學會了開玩笑。我喜歡上了那種感覺,可是我是一個殺手,那些都是我所不配擁有的東西,所以我只是在短暫的享受之後,還是親手將刀插入了他的胸膛。彼時他正笑得燦爛,我從背後將刀送進他的胸膛,他的笑容還來不及從臉上褪去,是的,我喜歡他的笑容,所以至死不想讓他失去,一刀致死,毫無痛楚的死亡,是我作為朋友為他所能盡的最大努力。
從那以後,我每次都會和我的目標成為朋友,然後享受短暫的快樂,最後盡我最大的能力讓他們沒有痛楚的離開,這是我為朋友唯一能做的事,在這種情況下說朋友似乎有些可笑,可是他們真的是我的朋友。
因為貪戀那份溫暖,那份不屬於我的溫暖,所以我要承受代價,因為享受不屬於自己的快樂,所以承受失去朋友的痛楚。殺手只是殺人,殺掉之後就轉身離開,風一樣消失,什麼都不用管。可是我不行,我要揹負他們的生命,因為我是他們的朋友。其實我曾一直懷疑為什麼我的身體可以承受那些生命,日積月累變成一種質量,壓在心上,沉重的我喘不過氣來。
十年,整整十年,我不停的交朋友,享受了那份溫暖之後,把他們殺掉,接著承受那份沉重。
我從來沒有哭過,溫柔鄉里沒有眼淚,十年的時間,多少認識不認識的人從溫柔鄉消失,而我還一直存在著,成為這裡頂級的殺手,並且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幸福天使”。因為每一個死在我手下的人都是幸福的。有很多人說,跟我認識,成為我的朋友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認識我的人確實是幸福的,我詼諧幽默,善解人意,我從每個朋友那裡學到的優點用出來,將他們最後的生命裝點的絢爛多姿,然後在他們極盛的時刻,讓他們幸福的離開這個世界。
溫柔鄉的人都知道我有一個寶貝箱子,誰也不可以碰觸。我常常在不眠的夜晚拿出來一遍一遍的看。那裡面裝著我所有朋友的頭髮,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黃的有紅的……
那縷金黃的頭髮是傑的,那是一個充滿憂鬱氣質的年輕人,因為沉重,所以憂鬱,那憂鬱只有我能看到,因為我具備了殺手的敏銳素質。可是他努力的微笑,為他的親人,為他的朋友,為所有愛他的人。最後的時光,我想讓他真心的笑著度過,於是扮演了一個淘氣胡鬧的角色,任性妄為,卻引得別人哈哈大笑,那時他看著我微笑,眼裡多多少少有些無奈,但是他由著我胡鬧。
我送他走的時候,他躲了,所以那一槍打偏了,他沒有痛快的死去,但那一刻他笑的絢爛,他說:“博,認識你真好,我喜歡看你胡鬧,喜歡看你開心,其實,你也是一個沉重的人吧,我常想,在我最後的生命裡,我唯一能讓你開心的事就是由著你胡鬧了吧。”
他捂著胸口跪倒在地:“博,我和你一樣想讓對方快樂呢,我之所以躲開,是因為想把這些話送給你,我們都是渴望溫暖的人,我要離開,總要把我僅剩的這些送給你。”說著緩緩的閉上眼睛,輕聲呢喃:“我很快樂,博,認識你是一件幸福的事。”
我看著他閉上眼睛,停止呼吸,剪了他的一縷頭髮,然後離開。
紅色的頭髮是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