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沒有再來,難得的,我也沒有如往常那般惦念著他。只是恍恍惚惚想起了很多往事,好的,不好的,該想的,不該想的,彷彿在眼前,把自己的一生又放了一次電影。
今日,見到他來,用活了五十多年,從未有過的低聲下氣來求我原諒。我還能怎樣?這樣的他,讓我心疼,心酸,他就應該是高高在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才對!我……這麼瞭解他,應是最不該為難他的人才對啊!
只是,我若走了,日後,誰還可以讓他眯著眼,笑得仿若孩子一般:“舒蘭,你知道不,最近某某和某某兩人互參,連雞毛蒜皮的小瘡疤都揭開來,還當朕吃飽了撐著沒事。不過,看那些大事看乏了,看看平日裡道貌岸然的那些重臣的八卦倒也可以調劑調劑。”
還有誰會在他明明想喝幾口酒,偏要裝出一副一邊賞月一邊小酌怡情的風雅時。陪著他一起吹冷風,但彼此地心裡卻依舊暖暖的?
還有誰可以在他憤怒難平之時,幫他順氣,告訴他:“你是皇上,所以你要保重,你越氣,指不定正好讓那些居心****的人樂著了。你英明的皇上。所以,不要用別人的錯誤罰自己。要想法子讓尋事的人氣去,最好讓他們氣得跳腳也無可奈何。” 然後聽他用鼻子哼個音:“朕怎麼可能讓那些小人得志。”
還有誰可以在他疲累不堪時,將他擁進懷裡,像個小孩一樣,輕拍他的背,給他安慰鼓勵?
還有誰,能讓他藉著肩頭。在背後無聲抽咽,卻不覺丟臉?給他那一點溫暖?可以讓他撐過一個又一個難關?到了末,原來心裡最放心不下地不是孩子,而是他這個明明有很多人圍著卻最寂寞的枕邊人。
我醒過來,入眼地是不算亮的燈影下,那個有些微駝的背影,正奮筆疾書,偶爾甩甩手腕。有時動作有些滯留,竟是痛得難受的樣子。
“胤禛?” 我疑惑出聲。
胤禛擱下筆,眼中滿是擔憂:“你剛剛又暈過去了。都是我,又害你情緒激動。” 明明有著君臨天下的氣度,此刻卻低眉順目,蕭索得緊。
剛剛嗎?是了。剛剛我想到了丹藥,想到了那次幾乎垂死的胤禛,想到了自己身子的虛弱,想到了我走了以後,他該怎麼辦… …然後,居然又暈了過去。
我無奈地在嘴角漾出一抹笑:“所以,你又差人將摺子搬到我屋裡來批?”
“你最近暈睡過去地次數越來越多,著太醫檢查也只說體虛,我心裡掛念著,可那成堆的摺子。明早早朝要議的事。都還沒有敲定… …兩邊都放不下,就… …我知道陪你的時間少。也知道你最不喜我將朝政帶入寢宮的臥房之內,只是… … ” 胤禛在床沿坐下,臉上居然有一些不安。
“傻瓜!” 我伸手,心疼地撫上面前的這張容顏,曾經讓我痴迷地繁華不再,可卻更讓人心疼,“我不喜你在臥房之內處理朝政,是擔心你累壞,沒有片刻休息,才騙你說,我最不喜歡的。你方才那般耍膀子,是不是又痠疼難忍了?就不知道愛惜自個兒身體!身邊那些人呢?也不知道適當的時候,幫你捏捏,省得又象上回一樣,手上地肌肉僵硬,弄得手不能舉。寫個蝌蚪爬的字,還讓大臣莫笑灑!”
“只是有些痠疼罷了,不妨事的!你暈倒後,我傳了太醫,太醫看過後,說你要好好休息。後來看你確象是睡著了,呼吸也平穩,才放了心。可我怕人多,吵著你休息,便將他們全趕外頭去了。你… …實話告訴我,你的身體到底怎麼回事?那些庸醫,什麼都查不出來… …”
我心中暗暗嘆氣,上天待我,也許真是不薄,沒有病榻****的痛苦,只是不經意間,就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也不知道哪天,睡了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現在才雍正九年秋,如果沒有我,往後幾年,他要怎麼走?找個人來替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