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終於想起害她淪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是誰了——那些拐賣她的流浪忍者,總有一日她會將他們一個個揪出來千刀萬剮!
小黑屋裡的梨香一聲不響,外頭的菊子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她說話。最後菊子輕輕地、很認真地說:“鈴蘭,我和你說這些,不是想要你可憐我。媽媽桑說過,朋友之間要坦誠相對、互相扶持。我就是想和你做這樣的朋友。”
梨香的眉心動了動。貴為一國公主,她有侍女,有護衛,有玩伴,有寵物,卻從來沒有朋友。地位相當的人,諸如別國公主,也沒有一個與她互稱「朋友」。
梨香不太理解所謂「朋友」這個稱謂。
小黑屋裡的日子,時間流動抑或靜止都無任何意義。有時梨香會在意識模糊之際記起某些可有可無的瑣事——
之前她還在木葉,有次閒聊中她問銀髮忍者:“木葉那麼多孤兒,究竟是憑藉著什麼才會好好地活下來的?”
請不要誤會,她問這些話的時候絕無惡意,不過是出於對不熟悉的群體純粹的好奇。即使知道銀髮忍者也屬於「孤兒」一類,從小養尊處優的少女並無意識揭人傷疤是一種極其惡劣的行為。
卡卡西的回答她忘記了,依照那人的性格,想必又是輕描淡寫過去吧。如今突然想起這麼一件事,梨香也不知道是因為何故。
一無所有的孤兒是如何好好存活併成長起來的呢——梨香至今不明白。
火之國公主梨香,自出生以來就有雙親和兄長的愛護,有令人景仰的身份地位,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然而除了這些呢?一旦遠離長久給予她庇護的象牙塔,便會徹底淪落到比孤兒更一無所有。以前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當然了,某個銀髮忍者除外),唯一欠缺的就是靠自己努力獲得什麼的經驗。
啊啊,就算是幾個月前嚷著多麼多麼喜歡的那位木葉忍者,也不見得真的有多在乎——大概就只有對待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一樣的程度吧。
梨香的腦海裡恍恍惚惚有很多東西在亂竄著,身體卻倦怠得一動也不想動。
白日正午,佳乃開啟小黑屋的門,突然一湧而至的光明使梨香的眼睛一陣澀痛。此刻的梨香,棍傷未愈,飢不可堪,多日不見陽光,原本白嫩的臉龐憔悴枯槁得不成樣子,像一個被折斷四肢的破爛木偶。
佳乃看著她,緩緩開口說:“你以前是誰都不重要,但花醉屋只能有鈴蘭這一個人,清楚了嗎?”
捨棄以前的身份成為花醉屋的妓。女鈴蘭——那實在是天大的恥辱。
梨香勾起嘴角冷笑著,語氣中頗有幾分寧死不屈的堅決:“不、可、能。”
佳乃倚著門框而立,低頭凝視著她良久,居然連煙都忘記了吸。
——明明已經被逼迫到這般慘烈的境地,面上卻無半分畏懼之色,黑眸中凌人的盛氣並沒有因處境糟糕而敗落,反而像火焰般越燒越烈。
這樣的人,即使是見了棺材也不會落淚的吧——真不知那副柔弱得如同一折就斷的花枝般的身軀,到底是從哪裡迸發出這麼一股決絕的勇氣。
若真要探究,其實也簡單得很——梨香驕蠻傲慢慣了,一時之間學不來對別人退讓妥協。
秋日的陽光灑落在過道上,金紗似的光線在小黑屋門口劃出一道明晃晃的分界。
“你現在只有兩條路,一是繼續與我作對,然後無聲無息死在這裡;一是乖乖聽話,說不定日後能找到機會向我報復。自己選吧。”
佳乃說完,身姿一轉毫不猶豫地走了,留著小黑屋的門扉大大敞開著。
外頭傳來水珠重重打落在石板上的響聲,也許是有人在二樓的迴廊上打翻了水盆。
梨香全身一震——這樣下去,她很可能真的會命絕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