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楚,淚水在她眼裡潮湧。
她為他心疼,不知道他小時候到底吃了多少閉門羹?到底看到幾次他的母親當眾被羞辱?那時候他年紀太小,還沒有保護母親的力量,他一定很恨自己的軟弱無力吧?而他現在長大了,好不容易有點成就……
他說自己不能背棄當初的誓言,她懂的,完全能理解他的怨與恨。
她伸出手,溫暖地握住他。“你一定能做到的,天睿,我相信你。”
他倏地全身顫動,一波波難以釐清的情潮排山倒海地襲向他,他俯下頭,前額緊緊地貼抵她的手,這一刻,他有種奇異的感覺,彷彿自己被救贖了,彷佛多年來的執著與怨念都得到了抒解。
她能理解他,她原諒他,不怪他……
“巧薇。”他喑啞地喚她,顫抖地鬆開她的手,捧起她的臉,纏綿地吻她,吻她的唇,吻她濃密的眼睫,吻她敏感的耳垂。
他慢慢地吻她,每個親吻,都包容著深濃的情感,而她也毫無保留地回應他,傾心相對。
兩人吻到忘我,都沒察覺,有個纖小的人影在暗處,偷偷觀察著他們。
回到房間後,孫巧薇仍然輾轉難眠。她推開窗戶,看著天邊一鈎弦月,手指抵著唇,悠悠地回味方才的長吻。
她真的好喜歡他吻她的方式,那麼綿密、那麼耐心,彷彿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與她揮霍。
但他們並沒有一輩子的時間,她只與他相處了短短几個月。
雖然只是幾個月,她卻已情根深種。
她該怎麼辦?難道她還能繼續留在他身邊,看他一步一步背離她,走向別的女人嗎?
這比前男友無預警地拋棄她,更令她痛苦。
“我一定承受不住,受不了的……”她喃喃自語,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窗扉,淚水,靜靜地在頰畔滑落。
她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了,每多留一秒,她便會對他多一分眷戀,到時,她怕自己不但走不開,說不定還要對他無理取鬧,苦苦糾纏著他,不肯放手。
而她一定會憎恨那樣不顧顏面的自己。
她是孫巧薇,那個他眼中漠然疏離,不輕易與人接近的女人,就算最後必須與他分開,她也希望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是完美的,值得懷念的。
她不要成為一個提得起,放不下的潑婦,絕對不要……
“天睿,你說我該怎麼辦?”她呢喃地問,他明明就在對面房間,此刻,她卻覺得他與自己相隔千里之遠。
她碰不到他,更捉不住他。
所以,還是瀟灑放手吧,讓她在他心目中,依然是那個冷淡可愛的孫巧薇。
就放手吧!
這夜,孫巧薇獨自在窗前佇立到天明,到遠處的山巒亮起第一道曙光,她終於下定決心。
她,要離開了。
隔天早上,紀天睿從幽暗的夢境掙扎地醒來。
他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在作夢,夢見小時候跟著母親顛沛流離的自己,夢見母親帶著他,回孃家求援,卻被外公嚴厲地逐出門,外公說,絕不回收一個丟出家門的垃圾。
竟然說他們母子倆是垃圾,小小年紀的他,備覺屈辱,也為母親感到不值,他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得到足夠的權力地位,讓母親孃家那幹勢利的親戚後悔。
夢碎成片片,除了夢見小時候的自己,他也夢見了她。
夢見她在畫畫,畫中人是他,她對他笑,眼中卻閃爍著淚光。
他看著她,心好痛好痛,也跟著哭了。
小時候的他,跟現在的他,重疊在一起,一大一小都哭著,流著心酸的眼淚。
為什麼要哭?他發誓過再也不掉淚了,他發誓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保護嬌弱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