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道:“戰爭也源於本能。人類有兩大本能,一個是生存本能,一個是死亡本能。死亡本能賦予人類以進攻性和毀滅性,文明的進步就是一種鬥爭,是愛神與死神之間的鬥爭,也是生存本能與死亡本能之間的鬥爭。”
周赫煊皺眉說:“但我覺得,以前的殖民戰爭,20年前的歐洲大戰,以及現在日本侵略中國,都是一個群體對另一個群體掠奪。這種掠奪是在爭搶利益空間,也是生存本能在驅使,跟死亡本能沒有多大關係。”
“不不不,”弗洛伊德連連搖頭,“死亡本能的表現有內外兩種,對內表現為消極、自我放逐、自我懲戒、自虐甚至是自殺行為,而對外則表現為破壞與攻擊。戰爭可以算是死亡本能向外發展的終極體現,其中雖然也包含著生存本能因素,但不管有多少理性主義動機,其中的毀滅**都佔據最大分量。”
周赫煊問道:“那如果一個愛國者,為了保衛國家、保護文化、保護家庭和親人,自發地踏上戰場呢?他的行為也是死亡本能在驅使嗎?”
“你說的這個情況很複雜,”弗洛伊德道,“愛國者在踏上戰場前,他的動機源於愛的本能,也就是生存本能,這是一種扼制戰爭的行為。但當他踏上戰場以後,一切愛的本能都會被忽略,變成由死亡本能來主導。你在看待這個問題的時候,不應該有善惡的道德觀念,要從純學術的角度來看待。本能就是本能,是人類最原始的**,它不應該有善惡之分。只不過,愛的本能帶來的影響主要是積極的,而死亡本能帶來的影響則主要是消極的。”
羅曼羅蘭問:“那如果從心理學角度來分析,要如何制止和避免戰爭呢?”
“理性與道德,”弗洛伊德說,“人和動物都有本能,而人除了擁有本能之外,還有自我和超我意識。自我意識是後天形成的,它給人帶來理性,讓人懂得趨吉避險。而超我意識更是讓人擁有倫理道德,比如周所說的愛國者,這就是一種超我在主導行動。想要避免和終止戰爭,需要用理性來認識戰爭的可怕,需要用道德來壓制死亡本能帶來的毀滅**。最可取的辦法,就是用理性與道德來制定一套規則,讓所有國家和人類都去遵守,不敢輕易破壞這種規則而發動戰爭。”
周赫煊感覺好有道理,居然無言以對。
弗洛伊德又說:“其實不僅是戰爭,人類文明社會也是如此。社會充斥著人的非理性,每個人都出生在非理性的社會,並且慢慢被約束和改造,被倫理、道德、風俗所束縛。人影響社會,社會又影響人,這就形成一個惡性迴圈,只有少數意志堅強的人能夠超脫出來,並對社會造成良性的影響。人類天生的進攻本能,導致個體反對全體,或者全體反對個體的敵意。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生出毀滅世界的念頭,而被道德倫理約束後,這種毀滅世界的念頭就會對內轉為消極自毀。這種進攻本能,是死亡本能的派生物和主要代表,它是和愛的本能共存的,一起享有著對世界的統治權。向前發展的社會文明,就是愛的本能與良好的道德倫理,所帶來的積極影響;而倒退衰落的社會文明,則是死亡本能與壞的道德倫理,帶來的消極的影響。無論是人,還是文明、社會與國家,都需要保持一種微妙的愛的本能與死亡本能的平衡。”
“我明白了,修身與治國之道,就是學會運用這種平衡。”周赫煊茅塞頓開,感覺受益匪淺。
473【**、理智和道德】
常言道,萬法歸宗。
有時候,不同的學科,不同的理論,不同的派別,不同的宗教,拋開它們的各種分歧不管,最後得出的結論往往殊途同歸。
弗洛伊德說的那番話,其實有點像儒家的仁治思想,跟老子所言的“治大國如烹小鮮”也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不過他表達得更客觀,也更籠統,只提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