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們住在石磊的房間裡,但丈母孃事先又說了,我倆只是暫住,等年後石磊兩口回來,我們還得給人家倆兒騰出來,再移動到東間紅玉從前的房間去。這樣看來我們在紅玉孃家得到了特殊禮遇,但我總是不舒服紅玉在家裡沒有地位這種事實,它讓我也隨之沒有地位了。我還想起了在劉楠家也是如此。但是我沒有後悔這次回來,我每到我的故鄉時,我的故鄉的一切都會讓我內心安寧和隨意。我需要的正是這些東西。我再度失業了,我的故鄉能不撫慰它的坎坷的遊子麼?石磊的床鋪是新婚不久的床鋪,但又不是我們的床鋪,在這個晚上我竟連*也丟失了。
在這陽光這塵第二天,用西屋廚房埋在爐臺上的陶罐裡的溫水洗了臉,我的臉老多了,我現在完全是一箇中年之人。岳母又去了她那加工廠,趕著和紅玉的舅做那“兩面三刀”的點心。這點心,這裡的人都愛吃,西北沒有,不過前段時間我像是在銀川街面上也見到過了。銀川的這種點心,我不會買了吃。今天是陰曆二十七,該東邊的趙堤鄉有“會”,我就邀紅玉也去趕那會,我倆就騎了箇舊車過去了。臨近街面一看,人還真不少,街面街角都滿滿的。除此之外,有一種感覺也跟我當年趕集趕會時不一樣了,因為我突然感覺到我這次來到的好像不是河南的地界,滿眼看到的也不是河南人了,連他們的方言也說得不像了。我知道是我不一樣了,是我無意間又帶來了許多外界的因素,這因素投煙這喧嚷裡就變味了。
但我仍然看見了眾多我熟悉的東西,我也仍然沒有看到眾多的我不熟悉的東西。但是過去賣過的那手工打製的小刀、銅鎖等物,是再也見不到了。連過年時手工製造的鞭炮也見不到了,那炮兒用黑藥並用學生的書本紙裹成,一大盤五十枚捆成一捆兒,短短的捻子。現在已都是湖南瀏陽醴陵的機制鞭炮了,價錢也和城裡賣的一樣。但是我愛吃的牛肉沒變,仍是那個顏色和那種香氣。我拉著紅玉湊上前去,問牛肉多少錢一斤,我還有意儘量地使用方言。那人說,十塊一斤,我就要了兩斤。大鯉魚也有了,又要了條大鯉魚。兩面三刀,也見著了,想買點兒,紅玉卻不讓買,說舅和媽正做著呢,回來到加工廠去吃。我們也是東插西竄,見到的大姑娘也不洋氣,跟我從前見到的一點都不一樣,我知道這又是我自身的變異的因素在作怪。我和紅玉最終也碰見了她舅,她舅的油三刀也賣得沒幾斤了。兩面三刀又叫油三刀,我從小就這樣叫,叫習慣了。若叫成兩面三刀,反而聽了彆扭,像有場陰謀似的。不過用“兩面三刀”形容這油炸的果子卻最形象,它是正反兩面使用的是不摻糖稀的白麵,而內芯是摻了糖稀的白麵。然後切果時,刀的分量輕三重一,這樣一塊上就有三個刀印。
由於紅玉的舅正自賣著,忙乎所以,我也不好意思拿了吃,但我私下決定要回來到他們加工廠去看看了。有不少賣甘蔗的,但是節短,蘋果也是那種又粗又厚皮又無味的蘋果,他們叫“青冠”的,其實我想應該叫“秦冠”,陝西某地的物種。不過這兩樣,在我心目中還是老一套,多少年都沒有改變,同時也便有了久違的鄉土味兒。我最後買的是幾斤荸薺。問紅玉吃過沒有,紅玉說,吃過。我又問在哪兒吃的?紅玉說,在銀川。我這才忽然想起,確實在銀川,就不樂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我兩個都開心地笑起來了。 。 想看書來
第十二章 第三節
回到家來,媽也去趕了會,比我們先回來了。她只買了一袋那秦冠蘋果。媽又問我倆見了舅沒?我們說見過了。接著又問舅的果子還剩多少?我們說已剩得不多了。媽說這是年前這兒跟前最後的一個會了,另外還有一個會是在明天,在南邊的方里鄉,路就遠了。我們拿出來買的東西,當場把那牛肉各切了一片,紅玉的爸就端了茶杯從他的書房過來說,“現在這牛肉算啥?跟過去的牛肉差遠了,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