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族的事,自然不會有人反對,於是在小七嫂哭鬧反對的前提下,全族表決透過,將小七嫂的田產歸為公有。小七嫂本人因為不是範姓之人,只能享有每月一點微薄的供養口糧,自己還需要參加勞動。
在宗族社會,這種吃絕戶的事屢見不鮮,小七嫂孃家又沒人,當然爭不過。到縣裡告了官,官府卻連動問都懶得問,只是發回鄉里去斷,最後也沒斷出什麼名堂。為這事,小七嫂經常去找族長範長旺鬧,還捱了幾次打,據說人也變的瘋瘋癲癲,總說洪總甲佔了她的便宜卻不肯為她出頭,是個禽獸之類的話。總之,這種瘋婦汙衊總甲的話,是不可信的,沒人會去聽。
官府不給做主,宗族裡大家也都爭著說她不對,對於一個外鄉女子來說,除了鬧也就沒了什麼辦法。範長旺亦是個忠厚性子,每次小七嫂來鬧,都只讓家裡的女人出去打,從不放狗咬人。小七嫂鬧了幾次,人們早就習以為常,沒想到,這回鬧到出人命,這便是了不起的大事。
大明雖然有吏不下鄉之說,但這只是指通常情況,一旦賦稅力役不能按時徵發,或是出了什麼大案,吏員依舊會領牌票下鄉。這些人如狼似虎,所到之處向來是抓雞牽豬,細糧寡婦皆難倖免。**堪比之颱風洪水等天災,於鄉間便是不堪負荷的重擔。何況人命案向來是三班六房發財的機會,若是支應不好,怕不是傾家蕩產就在眼前。范家沒有讀書人與縣裡交涉,範達此來,就是來討個救兵。
“你是知道的,我這人沒用,見到官差連話都說不出,你讓我怎麼敢回話。兄弟,你雖然沒有功名,但卻是讀書人,腦子靈活能說會道,阿爹說要想跟那些官差辦交涉,最後就只能靠你。兄弟,這個忙你是一定要幫的,洪總甲最近正尋我們的短處,希望好好勒咱們範氏宗族,這次若是沒個得力的人幫辦,咱們是要吃大苦頭的。”
范進卻不緊不慢,沒有絲毫焦急。“堂兄,你說的事,我明白,可是你也知道,我是個白身,老爺面前回話多有不便。再說洪總甲那等兇人,又不曾來犯我,我若是去撩他,必被他記恨上,小弟怕是招惹不起啊。再說,平素大範莊的鄉親對我也頗有微詞,誰家丟只雞少條狗,也沒少來問我。若是這事我出頭,卻不合你們心意,最後又賴在我頭上,那豈不是自討苦吃?依我看,志文賢侄學問最好,人品又端正,且過了縣試,與太爺有個師生之誼,由他出面應酬官差就可,又何必捨近求遠。”
“兄弟,現在是救命要緊,咱們平素縱然有些嫌隙,總歸是姓一個範,你不能見死不救。你侄兒是什麼脾性,你還不清楚?三棍子下去。也未必能叫一聲,遇到官差怕是比我還沒用,要想救命,就只有你了。且看在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範字面上,千萬不要見死不救,事情不管最後什麼結局,也保證沒人怪賢弟就是。”
範母這時也道:“進仔,你堂哥說的在理,我們姓範的總是要幫姓範的,不能讓外人看笑話。你且去看看,能說上話便說一句,說不上也沒人能責怪你什麼。”
“既是娘有命,兒子不敢不聽。不過堂兄,昨天又是下了雨,路上委實泥濘難行,小弟這鞋可是剛換的,且等地幹之後,再做計較。”
範達二話不說,將身子一矮,“賢弟,事情不等人,你且上哥哥肩上來,哥哥負你到大範莊去。”
範母見範達負著兒子走出房門,向外疾奔,忽然追到門首喊道:“乾糧!進仔,你還沒帶乾糧呢。”
不多時,範達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嬸母,乾糧的事不必急,賢弟就在莊上用飯,再讓人送一份吃食到嬸母家裡,不會讓賢弟受委屈的。”
範母微微一笑,轉身關上房門,自言自語道:“真是老天開眼,大範莊的那幫人也有今天!若是敢不好好招待我兒,這場人命官司,就叫他傾家蕩產,家破人亡。不過事情牽扯到洪總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