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叫什麼油畫。一看這畫啊,太后和陛下就想起來當初老主剛升遐時的日子,娘兩個抱頭哭了一場。哭完之後太后就說了,這畫是誰畫的啊,怎麼畫的這般真?這樣的好畫師,怎麼以前不曾見?”
“李夫人說了,這不是畫師,而是進士的手筆。乃是范進範大老爺的巧手丹青。太后一聽就說了,單有這份丹青妙手,就應重用。國朝以孝治天下,太后有旨,天家哪敢不聽?立刻就說了,必須加封!可是範大老爺已經到了南方了,再調回京太過不便,正好上元缺縣令,先就放了缺,可是想想也知道,這麼個遮奢人物,怎麼可能真的任個縣令?不過就是在這裡混上三兩年,便要升轉大用了。”
幾名太監都表示太后誇獎范進,乃至天子擬旨之時,自己不是在旁護駕,就是親奉筆墨,所見所聞皆是親歷,於是這番言語就顯得越發真實。花正英等一干人心裡都暗自叫著僥倖,若是自己不及時按對方的意思分家,等到這聖旨一到,眼下割出去這點肉,只怕是連個水花都翻不起來。雖然上元不管句容,但是這麼一位簡在帝心的官員,想要收拾自己,就實在太容易了。
分家變成了慶賀,由花正英做主,在花家大宅內,為范進慶賀升官之喜。李蔡原本是與范進按仕林規矩相處,這時便要按著官員的規矩重新見禮。官服是太監從京師一路帶來的,由於有特旨加恩,著五品官服(明朝正從五品官服沒什麼區別),比之李蔡反倒要高出一籌。雖然范進自己不擺官員的架子,但是李蔡這邊應酬上,規格就不一樣。
原本安靜而死寂的大院,驟然有了動靜,過去的十幾年間,即便是在節日裡,花家也不曾這般熱鬧過。吹鼓手演奏樂曲,花正節派快船接來了自己在縣城裡一個極熟的粉頭,又請了十幾位清樓女子來此歌舞助興。至於賈氏和花繼胤,現在沒人關心他們的感受,全都要奉承著這位新紮出爐的縣令。
以花家的財勢,未必要害怕一個非本地縣官。但是一個能夠在太后皇帝面前標名的讀書人,卻絕對值得他們投資逢迎。族長換成了花正英,過去的規矩便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著變化,賈氏嚴格控制飲酒,非節日極喜慶不能開酒戒,以防人酒後毆鬥。又因為本人信佛的原因,在族中推行素食少鹽,非年節不開葷。
可是現在藉著招待范進的由頭,花正英吩咐著廚下大殺豬羊,讓這些家畜提前受了滅頂之災。幾位有功名的花家人都換了喜服,與范進見禮攀談,整個院落顯得分外熱鬧,也分外混亂。
范進尋了個機會,把花繼蔭帶到空房內問道:“這幾日在花家,可曾受了什麼委屈?誰若是敢欺負你們母子,就與乾爹說。我現在做了官了,誰欺負我兒子,我就捉誰去打板子!”
花繼蔭揚著小臉道:“沒有人敢欺負我們。有義父在,我就是有爹的孩子,誰也不敢欺負我。”
“那便便宜他們了。那個花正茂我已經關照了李蔡,他休想再考功名,這輩子就算毀了。加上腿被打瘸,就徹底成了廢人,算是給他終身教訓。這回分了家,你們母子搬到城裡,與這邊的來往就淡了。他們再想害你也辦不到。不過不管他們嘴上怎麼說,心裡都不會歡迎你們,你今後於宗族一層,怕是得不到多少助力,你可曾後悔義父做事手段太狠毒?”
花繼蔭搖搖頭,拉著范進的衣袖道:“我在世上只有兩個親人,一是孃親,二是義父。這裡的人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是我什麼親戚。只要把財產分清,日後就沒什麼往來。他們對我來說,也就是路人罷了。”
“可是你若是發跡了,他們還是會向你要好處,你不給也是會被人詬病的。”
“好處當然會給,但是也要看他們能不能消受。孩兒跟在義父身邊學本事,只要學到義父十成本事的一成,就再也不怕他們。”
少年望著范進,眼中閃爍著崇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