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才學一般,連秀才中的都很勉強,尤其是在江寧這種文風興盛的地方,以及顧家這種書香門第,他這種功名實際是得不到同族認可,背地裡還會被責難的。既不能讀書應舉,又不善於經商,於社交上也很蹩腳。自身雖然性情謙和人緣好,但是真正的朋友沒有幾個。
年紀不大就成了鰥夫,好不容易得到一次修大堤的機會,還因為鄰村的破壞而失敗。可以說他從小到大,就沒怎麼成功過,屬於標準的倒黴蛋。在進京後又難免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固然他心胸豁達,不以此事為忤,可是作為男人,靠未來老丈人賞飯吃,心裡總歸是不舒服。就連許諾婚姻時,都先告知他張舜卿不是完身,這更說明張家眼裡,把他看的並不如何重要。
更傷人的是即便是這樣的婚姻都維持不住,他可以退讓包容妻子,但妻子卻不想包容他。在被張家打發回鄉下之後,固然靠著張居正的干涉他拿回了一部分家產,可是他的內心深處實際比過去更為自卑。
治水,算是他唯一一件有可能做成的事業。這方面的才幹,也是他唯一的一點長處。只是當下讀書人注重文章,治水這種實際才能並不被人重視,平日說出來,也沒人當回事。在張居正那裡,這種才能倒是個家分項,可惜他的三過家門而不入精神,卻顯然不合張居正心意。找他當接盤俠本意就是讓女兒過的舒服,可以放心欺負人不用被欺負,要你個不三過家門而不入的丈夫那不是讓女兒守活寡?
他唯一可以施展才華的機會就是現在,治水成功不但是為家鄉造福,更重要的是,可以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廢物。證明自己可以靠著雙手,做出一番事業來。他這種想法和精神,范進能夠理解,左右是用他才幹,也不介意多給他一些好話來聽。
顧實不是劉勘之,他缺乏後者的睿智與灑脫,草草成親與其說是放下不如說是自暴自棄,隨便找個人結婚就算了,只要搶在張舜卿前面成親就行。至於和誰,都沒有關係。這樣的人註定不會成為朋友,即便是在昨天晚上的唱合之後。
不過合作伙伴不一定非要是朋友,為了共同的目標或是利益,哪怕是仇家也完全可以合作愉快。范進允諾了顧實提出的全部條件,又鄭重地向他施了個禮,代替上元子民請顧君出手治水。
緊接著又向他丟擲一個宏偉的前景,如果上元縣治水成功,未來應天府、東南各省,最後到大明最大的財政缺口之一:黃河水利工程,都會有顧實的功勞。到時候他就是萬家生佛,人間龍王,說不定朝廷還會特旨提拔,因為顧實這方面的才幹授予其官位。
雖然顧實表面上依舊高冷,但是從他那急促的呼吸和隱隱發紅的臉膛范進敢保證,他絕對動心了。這麼一個缺愛缺認同的好人,為了榮譽可以犧牲性命。就憑自己的好話和恭維,他會不惜累死在大堤上,也會把上元水利修到最好。
可惜啊,他的情商還是不夠,始終沒搞明白問題的癥結所在。不管他把水治的多好,堤壩修的多結實,張舜卿都不會在意。最多隻會說一句這人有些才幹,並不會因為錯過這麼個男人而有半點後悔。
劉勘之遠比顧實聰慧,其中關節倒是可以看的出,但是卻沒必要說出來。畢竟上元治水一事如果做成,對於本地百姓是一件好事,於大明朝也是件好事。范進提出的那套複式耕種的方案在浙江的鄉村裡有人在搞,但是由於訊息傳播的落後性,這邊知道的人不多,即使知道也受限於洪水威脅搞不起來。如果真能廣泛推行開,確實可以令百姓得利,他自然不會去破壞這一切。
他指了指田間,那裡有幾根翎毛時上時下,時而能看到,時而就消失不見。“治水之事乃是個大工,不可操之過急。從請公示到籌措款項購買工料,非朝夕之功可成。事緩則圓,總要循序漸進才好,守拙也不必操之過急。倒是眼下之事,讓我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