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搖頭道:“這不可笑只可憐,哀家也是個苦出身,一兩個月吃不到葷腥也是常有的事。那時候若是看了這樣的大魚,也是挨不住的。海上貧苦比不得中原富庶,雖然掛名是個土司,日子怕也是難過的很。來人啊,給林土司再送一盤魚過去,讓她坐得離哀家近一些,讓我看清楚一點。”
林海珊牢記著范進的囑咐,在李太后面前不必裝模作樣,酒喝的不多,但是菜就來者不拒。等到一見了魚,二話不說就向珠簾後面磕頭,大聲地謝恩。在太后面前大聲喧譁本有失儀之罪,但是如今鳳顏歡喜,自然沒有人追究這方面的問題,反倒把林海珊的位子移到了珠簾附近,這樣林海珊的聲音放低一些太后也足以聽得清楚。
“我們大員那裡兩樣東西最多,一是魚二是鹿。太后對臣這麼好,臣也要對太后好。北方的天氣不比我們海上,聽說冬天能凍掉人的耳朵,太后是富貴人,家裡肯定不缺柴燒,到了冬天準是整天守在火堆旁邊烤火一步不動。這樣確實是不冷,但是人不能動彈,實在太無趣了。等到臣回了大員,就讓小的們多獵幾頭鹿,給太后、皇后、皇上還有宮裡各位貴人每人做一件鹿皮褂。跟太后說,那衣裳可暖和了,穿在身上就是外面起北風都不會覺得冷……”
她的話音未落,簾籠後面已經笑出聲來。一國太后加上皇后,都已經笑得前仰後合顧不上儀態。林海珊心裡暗自佩服范進,對於這些貴人的心思揣摩的準,這番話果然有效果。嘴上則不住地請罪,認為自己說錯了話,讓貴人笑話。
李太后笑了好一陣才道:“罪?這哪裡有什麼罪?你能有這番孝心是大好事,是大明一等一的忠臣,怎麼能算罪?我大明文臣武將多了,鎮守一方的督撫也不知多少,沒一個人想著宮裡的人冷不冷,缺不缺鹿皮襖子穿,你能想到這些,證明你的心眼好,哀家不怪。宮裡不缺衣服,更不缺皮子,那鹿皮你自己留著吧。哀家倒是看你一個女人家管個島不容易,聽說海上的人行事剽悍,即便是對上女人也會動刀子,你個女人家在那麼群男人裡討生活不容易吧?又沒有男人照顧你,過日子不容易。這樣吧,哀家讓人去庫裡取一件皮甲一口寶刀給你,都是外國供來的,想來不差,給你做個防身之物想來是夠用了。”
“臣謝過太后!太后賞賜的甲冑和刀臣不敢用,拿回島上就供在祠堂裡,讓兒郎們每天給這寶刀鎧甲磕頭上香,儘自己的孝心!太后肯招待臣吃這麼豐盛的酒席,臣若是不盡心報效,媽祖娘娘不會答應的!”
一個標準的土人粗坯……太后心裡給林海珊下了定語,這樣的女人對於男人來說算不上什麼良配,但是對於國家來說,卻是個很好的利用物件。能在這種場合大吃大喝大喊大叫的絲毫不拘束,證明她第一沒把自己當成外人,第二沒有心機,以一頓酒席外加一副甲冑寶刀,就為朝廷羈縻住一個土司,這筆生意簡直不要太合算。
隨著萬曆年紀漸長,太后也知道自己歸政的日子漸漸近了。即使張居正還能再掌握朝政十幾年,太后卻不可能從成年皇帝手裡把權柄拿過來,這是大明體制所不允許的事。在萬曆年少之事,李太后初掌大權,頗有不勝煩具之苦,如果不是時事所迫,真想安心在宮裡納福不問外事,之所以苦撐局面純粹趕鴨子上架。
可是這幾年走下來,眼看兒子漸漸長大,到了要交出大權的時候,卻又生出戀權之心,一想到未來要像仁聖陳皇后一樣安心在宮裡唸經禮佛不問外事,從心裡又覺得不甘。
權肯定要交,但是能晚交一點就晚交一點,最好是能做成幾件事,讓整個朝廷文武看看自己的手段,到時候自己還能想到辦法,把權力在手裡多拿幾天。這種機會並不好找,畢竟有張居正這麼個賢相在,李太后本人又不是能人,想要讓群臣敬服何等艱難不問可知。是以林海珊的出現對於李太后來說,也是千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