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的時候,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連走路都是渾身不自在。因為害怕吵到別人的睡眠,她乾脆赤著腳在寢室裡來回走,即適應穿裙子的感覺,也努力忽略胸口的脹痛。
繃著精神走了十幾分鍾,她身子稍微放鬆,卻又出了一身大汗。
豆大一顆汗珠從她的額頭滾過她的眼瞼,又滾到她臉頰,最後從下巴淌落到地。
秦秣長舒一口氣,終於發現自己的行為很可笑。
她乾脆走進浴室重新洗了個澡,再出來的時候穿上了拖鞋,輕手輕腳走回床上躺下,卻是渾身清爽,就算有不適,也可以忽略了。
小憩過後,秦秣第一次穿裙子走進校園裡,腳步輕快起來,竟覺得美好得很。人人都穿,夏裝校服也可以是青春女孩們的風景,她沒有必要扭捏不過。
這一年的高考又要來臨,學校照例是給高一高二放假。秦秣站在學校門口,只覺得一晃神,就是人間一輪迴。時光能偷走年華,偷不去回憶,回憶從不娶逼迫誰刻意記住什麼,但不會忘記的還是有很多。
去年她初來乍到,站在這個門口驚歎當代的神奇與開化,今年她還是站在這個門口,卻以為,自己一輩子也不過是十六歲。
方澈還是推著腳踏車從門口走過,向她打招呼:“秣秣,不回家?”
秦秣點頭:“要回去,你明天高考?”
“我提前考,只考這一次。”他沒上車,只是推著走,也示意秦秣同行,“你想去哪個學校?”
秦秣稍稍落後他,慢步走著:“我這裡還有兩年,不急。”
“現在沒有屬意的?”
秦秣略微遲疑道:“也許會去我姐的那個學校吧,我不一定能考上。”
“你加油吧,我先走一步。”方澈抬腿跨上腳踏車,鈴鐺輕響,他漸漸遠去。
卷三:明日桃子夭 第三十回:遠方
暑假很快又來臨,這一年的高考成績出來,方澈竟然摘下了省狀元的桂冠,又再次傳奇了一把。
然而傳奇的意思也就等同於傳說神秘、不可親近。方澈走得匆忙,甚至連謝師宴都來不及擺,就離開了市三中,離開了邵城。徒留下無數談資,只供後進者臆想。
秦秣秦秣從放假起就宅在家裡,那天高考成績出來,她打電話去向方澈恭賀,就聽他沉沉的說:“秣秣,我要走了。”
“走?”彼時秦秣心情正好,全未想到方澈所謂的“走”,可以有多遠。
“我要去澳洲,今天下午的飛機。”方澈的聲音在聽筒之中透出,低低的,彷彿吐息在秦秣耳邊。
“出國?不錯呀。”秦秣斜靠在沙發椅背上,心中有幾分神往。北宋的交通當然不能同現代相比,而能踏過華夏河山,走出去看看世界廣闊,該能看出何等胸襟?
方澈的聲音越發低了:“秣秣,我要去劍橋讀本科,下學期開學的時候會直接從澳洲飛到英國。也許……還會一直在劍橋唸到碩士甚至博士畢業,不知道要到哪一年……才能回國。”
秦秣抓著聽筒的手驀然一緊,霎那間有種空茫將她包裹,彷彿是留不住的時空,一面面隔開過去將來,就連縫隙都是吝嗇洩露的。
“我去送你。”她輕嘆一口氣,言語間一派鎮定。
“你……”方澈話到嘴邊,卻還是險險地將“不留我”三個字收了回去,換成了“不用送”。
“秣秣,你好好保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人情,他日相見,連本帶利一起還給我。”
電話被結束通話,秦秣看著聽筒呆愣半晌。
時間在人類面前,永遠是最大的贏家。
她慢悠悠地踱步回房,鋪開宣紙寫字,墨跡淋漓,筆鋒如刀。
“青史終須付一醉,莫爭華髮共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