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仍舊不言不語。我曾數次問她姓甚名誰,家在何方,然而她始終不答。”
“就這樣相處了近兩個月,一日,她突然開口同我說,朝廷的使節來與南蠻談判了,想必是來贖我的。我不再需要她的幫助,那麼,也是她該走的時候了。”
同是俘虜,她能走到哪去?這樣的說法只有一種解釋,她想求死了。
我按住胸口,靜聽下文。
“我大驚失色,苦苦挽留她,甚至許諾回國後正式娶她為妻,竭盡全力地報答她,她卻說……她早已得了花柳病,不久便要顯出來了,與其到時被南蠻發現,受盡屈辱而死,不如現在痛痛快快走了,佛祖也不會怪罪。”
是了,她是透過出賣自己換得的口糧,若南蠻知道她早就患了花柳病……我不敢想。
只是,這跟佛祖有什麼關係?她信佛?佛教不許人自殺?
萬佚聞嘴角挑起抹諷刺的笑:“其實,她原是個姑子的。”
“南蠻破城時,將她所在的庵堂拆了個乾淨,又把所有的姑子都趕去窯子裡圈住,日日玩弄取樂。我被俘時,她已經在那裡待了三年,南蠻早已分不清哪個是姑子、哪個是窯姐,這才將她送來我這。”
“她跟我說的唯一一個佛家的故事,就是關於娼妓的。”
我不由輕聲道:“馬郎婦。”
萬佚聞點頭,喃喃:“賢女馬郎婦,於金沙灘上施一切淫人,凡與交者,永絕其淫。”
這是個佛教傳說,講觀音化作娼妓與人交媾,使人斷絕淫慾。我不是佛教徒,知道這個故事當然是因為它夠崩壞、夠扯淡,然而此情此境下再次聽到,卻覺得悲哀。
“她說,她雖不能效法菩薩以淫止淫,卻也令得欺負她們的南蠻沾染髒病,再不能人道,也可算功德一件。”
“她說,佛祖保佑,她本還為事情敗露而擔心,現在也算了卻一樁心事了。”
“她說,青女子並不是天生淫娃蕩婦,她們大多不過是為生活所迫,被狠心的父兄郎君當做貨物一樣賣到煙花地,求死不得,便唯有苟活。掌握她們性命的恩客不喜她們哭哭啼啼,冷若冰霜,她們便也只能強顏歡笑,迎來送往。可惡的不是她們,而是明知她們不願,卻仍欣然光顧的男人們。”
萬佚聞面露哀意:“她要我一定記得,女子身世如飄萍,若我覺得一名女子一身汙穢,身份低賤,這並非她的錯,而是掌握她命運的男人們,不給她清白的機會。”
“她說完便自縊而死,我沒有阻攔。……我想,這是她唯一一次能掌握她自己命運的時刻了。”
他說完便久久沉默。
秋風拂過水麵殘枝,撲到臉上一片冰涼,我這才驚覺,原來我竟已經哭了。
萬佚聞嘆息一聲,輕輕道:“陸姑娘以往是什麼樣的身份,我不想糾纏。我只知道,陸姑娘本性純良,心地單純,和她在一起,我便會忘了,我以往曾是什麼樣的人。”
他笑笑:“身份是他人強加給你的烙印。我曾是鮮衣怒馬的龍將軍,也曾是不如豬狗的南蠻俘虜,現在則是個日日忍受傷痛的廢人。這些都是我,也都不是我。我喜歡上的是一個昔日的煙花女子,卻從來都不是個娼妓。”
“礙於身份,我不能與陸姑娘熱熱鬧鬧地成親,但我保證,我會給她一個太平的餘生。”
我擦乾臉頰,屏著呼吸點頭:“我信先生。”
萬佚聞也點頭:“明日聚集在此的捕快便會撤走,我後日親自登門,向陸姑娘正式提親。”
我強笑道:“那麼就恭候先生大駕了。”說罷起身,“先生怕是還有別的事要忙,我就先告辭了。”小沙彌已經來晃過三次,就算是拉稀也沒這麼勤的。
估計萬佚聞也聽見了腳步聲,他苦笑著衝我欠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