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眾修士仗劍而立,看著眼前被煞氣蝕心震骨的段默,皆是用憤慨到極致的目光盯著洛小天的身軀,恨不得化出千萬劍雨,將此人凌遲致死。
成了千夫所指的兇手,洛小天連爭辯解釋的心力都沒有了。在那些正道之人的眼裡,他就是魔,是無惡不作的魔,他的解釋在他們面前就像是沙漠裡的一滴水,就算滴落進塵沙裡,也是轉眼間無處可尋,沙漠還是那片沙漠,他根本改變不了。
他仍是跪在地上,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抱著段默。他忘記自己是怎麼暈死過去的,只恍惚記得有些人沖了上來,把閃著冷光的長劍刺進了他的肩膀,他的肋骨,他的胸膛……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被人用粗重的鐵鏈捆綁在玉石柱上,原本白色的玉石被他背部滲出的血水染的赤紅一片,顏色像極了此時此刻天清閣的殿堂外掛著的那兩盞猩紅色的燈籠。
許明晗從殿內走出來,沿著石階一步一步的向下。石階上有被風吹落的桃花花瓣,一時間被他的腳風帶起,混著一些融化的雪水,粘在了他的衣擺上。
匯集此處的一些掌門宗主,在見到許明晗以後,皆是微微拱了拱手。
許明晗向眾人回禮後,轉眸看了一眼滿身是血的洛小天,持重的神色隨之一沉,對其他人說道:「我已經命人把段默的屍首送回了靈雲城,但是陸仙尊並不在那裡,此刻靈雲城的弟子正在外尋覓仙尊,如今只能麻煩諸位再多等片刻。」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身著玄色道袍的中年男人就指著洛小天氣忿道:「這魔頭殺了陸仙尊的入室弟子,想來即便現在陸仙尊在這,也絕對不會輕饒這廝,倒不如許閣主直接做主,下達誅殺令,將這魔頭廢除靈根,挫骨揚灰。」
此話一出,一呼百應。在場的其他掌門宗主紛紛高舉手中的長劍,急切地要求許明晗做主殺了洛小天。
燎爐裡燃起的火焰像極了此刻眾人眼裡的怒火,許明晗沉靜的神色裡似乎多了一份為難,低頭想了一會兒後,剛要開口說什麼,抬眸的一瞬間,就見顧言君突然持劍御風而來,當他的視線聚焦在那把凌殤劍的時候,眼裡瞬間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原本攥緊的掌心竟然不由自主的鬆開了。
其他人一時間都隨著許明晗倏然凝聚的目光望過去。
眼見顧言君飛落在地後,被風鼓起的深藍色衣袖隨之慢慢歸於平靜,一如此時不請自來的他,神情冷靜淡漠,面上無多餘的情感。
對於他的到來,令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感到驚訝。當時在燕門宗的時候,他們都親眼所見洛小天刺了顧言君一劍,並無情的與他斷絕了師徒關係。攤上如此大逆不道的徒弟,所有人都替顧言君感到悲憫。不過,原以為洛小天是生是死,顧言君此生都不會再幹涉,沒曾想他竟然來此。
一時的疑惑下,有些人忍不住猜想:難道顧言君是想親眼目睹這孽徒被處死?
可是,接下來顧言君的一席話,卻讓他們大吃一驚。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可能我從一開始就做錯了,」顧言君在說出這句話時,目光深深凝固在洛小天的身上,眼角染了苦澀的笑,「從我用浮生咒聚起蕭寒的三魂七魄開始,我就做錯了,我一直以為,只要我能夠讓他走一條平坦順遂的路,我便可以無愧於心的陪他一起走下去,可是後來我才明白,就算沒有蕭寒,他也還會是洛小天,他有自己的選擇,有自己的路要走,反而是我的自私與那些自以為是的執著,把他推上了一條不歸路。」
聽著這一聲聲直擊心底的話語,明明顧言君的語氣如同結了冰霜的湖面,早已泛不起絲毫漣漪,可是洛小天仍是察覺到了一抹訣別的情緒,像此時劃過臉頰的寒風,那樣悲楚而又無奈,讓他忍不住濕了眼眶。
在場眾人震驚之餘,不禁譁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