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根菸。”
五六個工人頗是客氣,不過端上來的水,是個黑乎油膩的飯缸子,遞上來的煙,是皺巴巴的黃金葉,兩塊五一包那種,根本消化不到眼前所見的大兵瞪著眼看看這兒,瞅瞅那兒,他一把拉住八喜,仔細瞧著。
但見這人,腮肥牙歪,整個人像個鼓囊的小麻袋,擱那兒一站就是笑料,你想給他黑臉都難,而另一位貌似工頭的任九貴,卻是個瘦條個子顴突下巴尖,長著個鞋拔子臉,額上還多了一撮毛,笑起來像哭一樣。這幾個人合起來,該讓大兵哭笑不得了。
“哥,你咋拉?”王八喜眉眼一跳,關切地問。
“我……我那個,腦袋受傷了。”大兵道。
“我知道啊,傷的又不重,這不好啦。”八喜道。關切地看看大兵後腦,傷口已經癒合,發茬長出來了,還真不像病人。
“不是不是……我是說……”大兵拽著八喜,疑惑重重地問:“我以前幹什麼的?”
“農民啊,現在是農民工,簡稱民工……你還想幹啥?”八喜嚴肅道。
“我怎麼一點記憶都沒有。”大兵不信了。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英雄不嫌出身低,你咋能嫌棄以前的自己呢?那你記得啥?”八喜問。
“我記得這種別墅我很熟悉啊,我的家好像就在這種地方……還有,還有……”大兵喃喃道著,使勁搖著腦袋,一閃而過的情景讓他不確定地道著:“還有個女人,很漂亮的。”
“哎呀……那就對啦,咱們幹活的不都在高檔小區,反正好多還沒賣出去呢,你想住那間住那間。”任九貴道。八喜也撫掌笑道:“你說的那女的肯定是咱村馬寡婦家閨女,擱市區擺涼麵攤呢,你想她啦?”
“寡婦家的……閨女?”大兵被噎住了一樣,這和記憶中出入太大了,不是村姑啊,記憶裡畫風也不是鄉村風情啊。他脫口道:“是不是經常穿裙子?”
“啊,是啊,賣涼麵呢,天天系圍裙呢。”八喜道。
“圍裙?”大兵愣了,記憶裡,那是絕美的紗裙,怎麼可能是灶前的圍裙,不配玫瑰花,配著涼麵?他覺得不對勁了,喃喃問著:“我們……關係很好嗎?”
“好呀,你倆相好好幾年了,都知道不是?”八喜一抑頭,那幾位民工點頭紛紛附合,就是就是。
笑得很勉強,大兵覺得不對勁了,驀地一拽表情不自然的任九貴問著:“我倆在哪兒好的?經常去哪兒?你在哪兒遇到我們倆。”
“啊?這個……八喜,在哪兒?”九貴沒反應過來。
“村裡那磚窯裡麼?你忘啦,你們老在那兒約會,她媽拿著條帚疙瘩追了你半村呢。”八喜嚴肅地道。
大兵臉上的迷惑一下子去掉了,冷了,一下子放開任九貴,眼光不善地盯著王八喜,王八喜被那眼光瞅得心裡發毛,弱弱道著:“那個……那個……”
“編的不高明啊。”大兵一把拽著八喜的胳膊,把他的手撐開,那雙布著老繭,手背處處裂紋的手,和大兵細膩光滑的手心成鮮明的對比,大兵問著:“你騙鬼呢?我這手像拿過鐵鍬,幹過農活?”
“還有你,一直使眼色幹什麼?”大兵一把回身揪住任九貴,一拎喝道:“騙誰呢?說話口音都不對,你是不是連普通話都不會說……你再說一遍,老家那兒的?”
“兄弟們,操傢伙……忒你娘X的,非逼著我當壞人。”任九貴有點丟面子,怒了,那幾位眼看裝不下去了,隨手就提鎬把,王八喜一看不對,趕緊拉大兵勸著:“得了得了……不信我們拉倒……嗨,別動手,他腦袋瓜壞了,別出個事兜不住。”
“放開,放開……”任九貴虎著臉。
大兵一看形勢不對,放開了任九貴,那幾位虎視眈眈,渾然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