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懂很多很多事,她隱隱地知道這次來是找城裡的爸爸,生活裡這個缺憾,她總被人罵野種,幼小的自尊根本不能承受這種重量,她對未來的一切都充滿的憧憬。
找到了,是在一個嘈亂的建材市場,媽媽在和一位叔叔說話,她都快忘記那張臉了。她被扔在一個陌生店鋪的廳堂裡,她好奇地,悄悄地蹙在門口偷聽,她聽到媽媽斷斷續續說:順哥……妮子可是你的種,你不能不管我們啊……我們孤兒寡母的在鄉下可怎麼過?我也是沒辦法……才來……
她沒有聽到更多的話,卻聽到了媽媽的哭聲,那位叔叔說什麼她沒有聽到,只看到了和多年前一樣的場景,他把一個紙包的東西送給了媽媽,而媽媽卻哭得更厲害了。
成年後他才明白,那個人應該就是在她生命裡消失的人:爸爸。
找到爸爸,卻沒有找到父愛,母女倆相攜離開,媽媽一直在抽泣,她很奇怪,不時地回頭看那位尷尬站著的男人,他站立的所在地,灑了一地錢,是媽媽出門時扔的,扔了這些就拉著她,離開了這個千辛萬苦才找到的地方。
這是個傷心的日子,當然,如果華子哥哥不出現的話,一定會是的。萬幸的是,娘倆在去到車站的時候,冷不丁聽到了有人在興奮地喊,文雨欣記得太清了,她高興得跳起來了,飛奔著,朝車站門口等著的華登峰奔去,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裡。
在一個很小很小的餐館裡,在熱氣騰騰的飯食裡,文雨欣吃到了比鄉下要美味很多菜,華子哥不時地給她挾菜,他像有心事一樣,在飯間小心翼翼地問文雨欣:“妮子,城裡好不好?”
“嗯,好。”文雨欣不知何意,點頭道。
“那以後就留在城裡唸書?”華登峰誘導著。
“嗯,太好了。”文雨欣高興道。
可這一刻文英蘭的表情卻僵硬了,像欲說還休地看著華登峰,華登峰不好意思地躲閃著文英蘭的目光,然後文雨欣聽到了母親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華子,我們準備回老家……順哥成家了,我不能沒臉沒皮去纏著他。”
“順哥有恩於我,我沒法說什麼……可這事,嘖。”華登峰為難地撇嘴,無語。
“沒事,我們娘倆過得去,要不是擔心對妮子不好,我還怕找不上個男人。”文英蘭故作輕鬆道。
這時候,華登峰無言地看著文英蘭,那僅剩的一隻眼睛裡,蓄著濃濃的依戀,文雨欣記得很清楚,華子哥哥從他的挎包裡掏著一個紙包,比那位叔叔的包還大,然後放到了文英蘭面前,文英蘭嚇了一跳,驚聲問著:“哪兒來的?”
“掙的,你拿著,開個店,就賣燴麵,等掙了錢還我……你別拒絕啊,你不管你自己,也想想妮子,你把她帶回鄉下,將來能有什麼出息?難道還要像咱們一樣,吃苦受罪一輩子也出不了頭?”華登峰道。
文英蘭沒有說話,驀地哭了,無聲地哭,一張一張餐巾紙抹著淚,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傷心,一直在哭。
那一天文雨欣記得很清楚,因為從那一天起,她留在城裡了,而且隨著日子慢慢變得好了,媽媽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而且最高興的是,總是在放學的時候能看到華子哥哥遠遠地等著她,他專門做了一輛人力三輪車,車上掛滿了風鈴,每天會載著她叮叮噹噹地回家……
九年前,文雨欣十五歲……
少女的心裡總是充滿了好奇,最好奇的莫過於她身邊這位神通廣大的華哥,有來店裡騷擾的,隔一天就鼻青臉腫像龜孫一樣上門道歉;甚至於那些橫行霸道的制服男也從來不難為家裡的燴麵館,她不止一次見到媽媽嗔怪華哥,那種責備就像責備她一樣,只可能有助長的效果。
無法滿足的好奇讓她鬼使神差地走進了狀元坊的深巷衚衕,那是華哥住的地方,髒亂差的從來不讓她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