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榮眸中倏然閃過一抹厲色,又道:“等我們撤出涿鹿城的時候,要把這幢宅子燒了,那些處決的醫士屍體全都丟進去,不能叫任何人辨認出他們的身份!”
“是!”
孫萬榮的聲音依舊沙啞著,但是隨著幾句話說開,隱隱泛起了金戈之聲:“向全軍將士傳令:明日開始,調集一切騾馬、車輛,各部集中搜羅來的全部糧草,米裝袋,袋裝車,後日一早,大軍開拔,回返山中!”
頭兩道命令,他是說給這些親兵聽的,第三道命令,卻是要說給全軍將士聽的。說到這句話時,他那蒼老而憔悴的臉上,隱隱流露出一種鋒利如刀的決然和一種奇異的興奮。
這些契丹部落,要麼是因為李盡忠、要麼是因為他,要麼是因為他們兩個,才毅然加入這場戰爭,如今李盡忠逝去,所有的責任他必須擔起,責無旁貸!
從他們舉旗造反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要跟龐大如巨獸般的朝廷對抗,前途必定佈滿荊棘。但那時李盡忠是可汗,他從旁輔佐,壓力從來不像今天這般沉甸甸的。
今天,這一切都要由他來承擔,這是責任,也是動力,孫萬榮的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旺盛鬥志!他要打一場勝仗,打一場大勝仗,讓李盡忠尚未遠去的英靈放心,讓所有的族人放心:他孫萬榮一樣可以帶著大家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
翌日近午,費沫突然接到軍令,他馬上吩咐人把梁爽喊了來。
梁爽對契丹人的各種要求一直儘量滿足,費沫見他服服帖帖的,倒也沒有過於難為他。對他好一些,就等於給其他士紳們樹了一個榜樣,那些士紳們才會竭力滿足他們的要求。北地民風剽悍,大多數人都習有武功,如果過於刻薄,甚至威脅到他們的性命,這些莊戶人家拼死反抗的話,雖然能鎮壓得下去,畢竟也要有所損傷。
梁爽見了費沫,扮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點頭哈腰地道:“將軍,您找我?”
費沫撅著屁股趴在炕上,粗聲大氣地道:“嗯!我們這就要走了,你把你們這兒的騾馬、車輛都集中起來,把糧食裝袋,再搬到車上,用繩索捆好,外邊還要蓋上油氈,要不然走到半道兒一下雨,那就全毀了!”
梁爽大吃一驚,失聲道:“甚麼,你們這就要走了?”
費沫乜著他道:“怎麼?老子要走,還得經你允許?”
梁爽趕緊道:“不不不,在下的意思是說……那麼多的糧食,怕是一時來不及全部裝車!”
費沫道:“哦!那你們就挑燈夜戰,我們明兒一早才走呢,你現在馬上去辦,油鹽醬醋什麼的也都裝上,捆紮結實點。只要你好好聽話,本將軍也不難為你,要不然,不但抄你的家,連你的命也一起捎走!”
梁爽聽說他們明日才走,心中稍安,連忙答應下來。
費沫又道:“還有,你單獨準備一輛輕車,上面多鋪兩層褥子,本將軍要用。”
梁爽的嘴角抽搐了兩下,連忙答應下來,便去後面把那些拘在跨院裡的夥計都招撥出來,在契丹兵的監視下,蒐羅各種米袋子和大小車輛,把糧米裝車。
糧窖裡,梁爽和張書豪站在如山的米堆上,一面用木鏟裝著糧食,一面小聲嘀咕。
張書豪撐著米口袋,小聲道:“明兒一早他們就走了,公子交待的事可怎麼辦才好?能想個法子給他下毒麼?”
梁爽狠狠地鏟了一鍬糧食,飛快地看了一眼糧倉門口持刀站立的契丹兵,壓低嗓門道:“飯菜他們都是自己燒的,咱們插上不手,再說,想下毒……毒從何來?這鎮上就一家藥店,他們一來就把藥店所有的藥都抄走了,連砒霜都抄走了,說是要用來往箭簇上淬毒。”
張書豪焦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