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梁王坐鎮金吾衛,拘押武攸宜,迫使羽林衛不敢妄動,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大功勞,不容抹殺。有功不賞,有罪不罰,此乃為君者之大忌,這還是張相公你勸諫於朕的話,朕始終牢記心頭。
想那武氏有功於國,朕豈能無所表示。五位愛卿因神龍之功得封國公、晉位宰相,對梁王難道朕就不賞反罰貶其爵祿?梁王早有王爵在身,爵位上朕已賞無可賞,也只有讓他位列宰相了。梁王雖為宰相,可國事朕已盡付於眾位愛卿,又何必不肯見容於他呢。”
監察御史崔皎拱手道:“先武周朝的則天大帝尚在,周之舊臣盡列於朝廷,陛下初復李唐,縱然論功行賞,對武氏一族也該戒備疏遠;損抑其勢,以防不測,奈何卻一再私幸武氏,大漲武氏氣焰,這與有功必賞又有什麼關係呢?”
李顯心中愈加懊惱,悻悻然地想:“則天皇帝在位時你們在哪兒?有誰結廬隱居,做那不食周祿的大忠臣了!口口聲聲說什麼武周舊臣,誰是武周舊臣,不就是你們的政敵麼?”
可這話他也只敢放在心裡發發牢騷,因此敷衍道:“崔愛卿,梁王是朕的親家,朕的愛女是梁王的兒媳,朕私幸梁王府,這只是親戚之間的走動,崔愛卿何必危言聳聽呢?”
桓彥範出班道:“天子無私事!天子的家事同樣是國事,臣等豈能不予關注。陛下返正,而武氏濫官僭爵,按堵如故,豈不令天下失望!”
李顯心頭火起,口口聲聲說什麼天下,這天下究竟是你們的天下還是朕的天下?他強捺火氣,沉聲道:“武氏無罪有功,朕不能不教而誅!”
張柬之霍然起身,勃然道:“臣等忠心耿耿,所思所慮皆為陛下!雖然忠言逆耳,還望陛下善納忠言!”
桓彥範、敬暉等人一擁而起,同聲拱手道:“還望陛下善納忠言。”
李顯一見這般架勢,不禁有些心慌起來,這時身後屏風上輕輕傳出幾聲叩擊,李顯聽了心神稍定,忙安撫道:“眾卿的忠心朕都知道了,只是身為天子,總不能師出無名吧!各位愛卿容朕好好思量一番再做定奪!”
敬暉一見皇帝口風鬆動,馬上踏前一步。再接再勵地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陛下既已有心除奸,就該立即動手,臣請陛下降旨,臣願提三尺青鋒,為陛下先驅,斬此奸佞!”
李顯汗都下來了,只是道:“愛卿容朕好生思量一番再做定奪吧。”
楊元琰見狀,也要上前進諫,無論如何。只要今日拿到聖旨,就算激怒了皇帝也是值得的。不過張柬之已經先他一步踏了出去,張柬之是功臣黨的首領,他既出面,楊元琰便站住了腳步。
張柬之出面卻並不是想繼續逼迫皇帝。他知道皇帝之所以和他們這些功臣黨漸行漸遠,主要原因就是他們把持朝政以後。沒有對皇帝表現出一個臣子應有的敬意。
如今他們這番勸諫嚴格說來已經算是逼宮了。不要說太宗、則天那樣的強勢皇帝,換了任何一個有自尊的皇帝都會覺得這是一種羞辱,如果他們氣勢凌人,徹底激怒了天子,就算這一次能逼著天子誅殺武氏,也難保以後天子不會再借助相王、太平之勢。到時候還能逼著天子把宗室也都殺了?
所以,張柬之想著先把皇帝的這句承諾確定下來,只要皇帝答應了,也不過就是讓武氏再囂張幾天罷了。於大局並沒什麼影響。功臣黨目下如日中天,諒武氏也不敢鋌而走險。
因此,張柬之俯首道:“陛下采納忠言,答應誅殺武氏,實為聖明之君。老臣記的陛上昔日曾受先帝敕封為英王,希望陛下不負壯烈英勇之名,親自誅殺諸武,以張天子之威,臣等甘附天子尾驥!”
李顯鬆了口氣,連忙答應道:“好!待朕準備停當,必定誅殺奸佞,介時還需借重眾卿之力。”
屏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