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一番,以免丹州官府上下含隱、互相遮掩,因此以遊學士子身份,到了丹州後先使人租下一幢清幽安靜的小築。
剛剛入住,身體疲乏,時御史並不打算今日便去民間尋訪,先沐浴更衣歇息一番,剛剛沐浴已畢,換了輕便衣衫,便聽琴聲淙淙,優揚入耳。
那琴聲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迴如呢喃細語。蜿蜒而來,緩緩流淌,直沁心泉,聽得時御史如沐春風。
時御史知道這一排精舍都是當地富商所築,專門租與南來北往客人居住。只隔一道矮矮籬牆,便是別人家房客。可他也是愛琴之人,耳聽如此高明的琴技,不免有見獵心喜之感,大家都是遊子,見見何妨?
時御史本有些書生意氣,主意一定,使取了小扇,循那琴聲而去。琴聲自屋後林中傳來,時御史撥花弄草一路行去,悠揚的琴聲漸漸清晰,翠綠林中一道纖纖身影也赫然在目。
那人垂眸撫琴,唇角微勾,墨玉般的青絲披垂於肩後,腮上兩抹桃紅,顯然也是新浴,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隱約現出,淡雅出塵,如林間一朵孤芳自賞的芸花,赫然正是他在仕望河上偶然邂逅過的那位小婦人。
原來是一位婦人,時雨若冒昧上前未免失禮,可若就此退卻又未免又有偷窺之嫌。君子坦蕩蕩,行得正坐得端,何必如此顧忌?
時雨正想著,那書香襲體的小婦人已婉然抬頭,見得是他,訝然止住琴音,盈盈起身,福禮微笑道:“原來是船上郎君,倒是有緣,奴家這廂有禮了!”
※※※※※※※※※※※※※※※※※※※※※※※※※
長安城裡,一片蕭蕭竹林當中,沈沐負手而立,聽著七七淙淙琴音,道:“此計行得麼?”
側身站在一旁的藍金海信心十足地道:“屬下有八成把握!那時御史自幼由嫂娘撫養成大,他那嫂娘出身書香門第,賢良淑德,時御史能有今日,全賴他嫂娘功勞。這時御史考中進士入仕作官之後,對他嫂娘至誠至孝,敬若高堂。
這時御史性情剛直、清廉自守,據說他當初之所以答應做吏部尚書女婿,倒不是阿附權貴,而是看中那老尚書的幼女氣質相貌,與他寡嫂有六七分神似。
還有,咱們的人還查到,時御史與同僚好友交遊,也曾出入青樓,旁人只索年輕貌美、妖嬈風騷之女子侍酒,而時御史所選,必然看似良家婦,且大多年紀稍長於他。
屬下據此判斷,時御史對他那寡嫂定是由敬生愛,不可自拔。可這般心事,對他敬若神明般的人物,他定是不敢吐露分毫的,如此種種,其實都是寄託情懷。屬下所選此女,神情氣質,談吐本領,俱都投他所好,再加上此女諸般手段,不怕他不入彀。”
沈沐嘆笑道:“如此說來,我倒是害了一個好官、傷了一個痴情種子了。”
藍金海陪著他呵呵地笑了兩聲,道:“鄜州那邊怎麼辦?剛剛上任的鄜州刺史是當朝郡馬裴巽,此人可不是咱們的人,如果胡御史一到,再有此人配合,鄜州這邊可不好辦。”
沈沐眉頭一皺,道:“鄜州這邊,問題是我們縱有天大的本領,也不可能憑空變出那麼多糧食啊。鄜州……”
他剛說到這裡,竹林中一種奚索作響,一個灰袍青壯漢子陡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微微氣喘道:“公子,洛陽剛剛送來的。”
沈沐接過一個小小竹筒,拔開塞子,從裡邊抽出一卷紙,展開來看了片刻,突然大手一攥,把那封信緊緊攥在了手中。
藍金海關切地道:“公子,怎麼了?”
沈沐長長地吸了口氣,沉聲道:“趙逾擅作主張,觸怒了楊帆。顯隱二宗之爭,怕是越來越難善了了。”
……
洛陽城北,千騎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