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呆在那裡,是因為他掃了一眼,正想回頭的時候,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兒的熟人:王弘義!
因為貪墨,被髮配瓊州的王弘義!
因為御史臺與政事臺之爭。在付出蘇味道、崔元綜、張錫三位宰相的代價後。被楊帆從公堂上鎖走,又被李昭德率眾彈劾。從而發配瓊州永不釋返的王弘義。
孫宇軒以為自己看錯了,以為這人只是長得與王弘義相像。可他直勾勾地看著,只見那人與旁邊一箇中年文生淺笑低語,神情氣質、動作舉止,竟與王弘義一般無二,這就絕不可能錯了。
兩人從他身邊經過時,孫宇軒甚至還聽到那個三綹鬍鬚的中年文士喚這位與王弘義一般無二的人為“弘義兄”,這就絕不會錯了,這個人果真是王弘義,
王弘義……
按時間算,他此刻應該梏著大枷,跋山涉水,還在去交趾的路上,如果他禁得起一路的折磨,那麼他將在一兩個月之後,一步一步量到交趾,在那裡度過他的餘生才對,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還受到這樣的款待?
胡菲手裡託著一尊小小的關公像,喜孜孜地扭頭對孫宇軒道:“阿哥,你看這像好看麼,我想買一個回頭,關公大意失荊州的故事,我們那兒也聽說過呢。”
她掌心的關公像雖小,長髯赤面、臥蠶眉丹鳳眼,手中一口青龍偃月刀,倒也威風凜凜,神韻十足。
孫宇軒這時哪還顧得上多說,順手往攤子上丟了幾枚大錢,拉起胡菲的小手道:“快走!”
胡菲見他神情凝重,不禁斂了笑容,壓低聲音問道:“阿哥,出什麼事了?”
孫宇軒搖頭不答,只是一路跟著王弘義,直到他和那位便服官員進入關公廟這才停下。關公廟不好躲藏,如果再跟進去,難免就會被王弘義看到了。
“難道王弘義被赦免了麼?”
孫宇軒站在關帝廟外一角,眉頭蹙成了一團。
他雖是個書呆子,政治覺悟不高,這點淺顯的道理還是明白的。王弘義得到赦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在這背後所表露的態度。如果王弘義居然得到赦免,那麼御史臺重新凌駕於三法司乃至凌駕於滿朝文武之上,重新恢復來俊臣當年那種對滿朝文武予殺予奪的威風霸氣,也就是必然之舉了。
胡菲姑娘站在一旁看著孫宇軒,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卻知道能讓孫宇軒眉頭緊皺,一定是有了什麼重大的難解之事,她很乖巧地站在一旁,也不打擾。
孫宇軒暗想:“如果王弘義被赦免,就表明陛下對御史臺的態度有了重大轉變。我刑部正與御史臺為敵,不可能不派人把這個變故通知我們,就算他們不通知我,也該告知楊帆才對呀,也不知楊帆是否已經知道了此事。”
事關重大,孫宇軒全然沒了遊興,便對胡菲歉然道:“菲兒,你先回館驛吧,我忽然想起一件要事,要去拜訪一位在此地任職的朋友。”
胡菲知道他言不由衷,卻也並不點破,只是溫馴地點了點頭。
孫宇軒喚來一個趕腳的,付了租驢的錢,叫胡菲乘了驢子,由那趕腳的引著自回館驛。孫宇軒繞著關帝廟轉悠了一圈。就在關帝廟對面一家小飯館裡坐下來,隨便要了幾道下酒菜守著。
這關帝廟還有幾道側門,不過因為不是開廟會的時間,廟裡遊人不是特別多,所以此刻都關著。除了正門只有後面的角門兒開著,以方才所見陪同王弘義的那位便服官員的氣派,他們沒有選擇從角門離開的道理。
孫宇軒在小酒館裡坐了大半個時辰。就見那位官員陪著王弘義又走出來,孫宇軒趕緊會了帳,遠遠地輟在他們後面。王弘義從關帝廟出來,又在鬧市上閒逛了一陣,便與那陪同的人離開,路口有輛輕車等著。二人登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