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邱偉平時沒這麼多話,說話也不會這麼語無倫次,明顯他也喝多了,
我頭枕著自己的手臂吃吃笑起來,笑得無法抑止。
“哎趙玫你沒事兒吧?”邱偉心虛地碰碰我。
我搖搖頭,一口氣幹了半杯啤酒,只覺得一點酸澀從心裡慢慢膨脹,最後堵在嗓子眼那裡。我哽咽起來,被酒嗆住,咳得滿眼是淚。
“趙玫……”邱偉滿臉歉意地看著我。
我站起來飛快地衝進洗手間,對著洗臉池兜腸刮肚吐了個乾淨。
等我終於抬起頭,從鏡子裡面看到的,是一個臉色蒼白的陌生女人,眼睛下面兩抹青痕,眼神呆滯,頭髮枯澀無光。
我手撐著檯面,渾身簌簌地抖,從國內回來,左右不過一個月的工夫,自己就象老了十年。
邱偉追過來在外面敲門,“趙玫?趙玫?”
我深吸口氣,撩起涼水洗把臉,然後開門出去,“我沒事。”
他的酒像是醒了一半,一直道歉:“你就當我說的都是放屁,他究竟待你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算了,邱哥。”我蘸著酒水在桌上畫著圈,猶豫半天才問他,“你是不是還瞞著我一件事?”
“什麼?”
“你上回沒跟我說完吧,嘉遇為什麼要放過那個人?”
他在騰騰煙霧中扭過臉,一臉詫異地注視我:“你跟嘉遇見面沒問過他?”
我乾笑一聲:“你覺得憑他的脾氣,會把這種事兒告訴我嗎?”
邱偉垂下頭,看著眼前的啤酒杯,半天不說話。過一會兒他用力捶一下桌子,震得杯子裡的酒都濺了出來,“為什麼呢?就因為那人跟他說,要給女兒寫封信。那兔崽子告訴他:孫嘉遇,你也甭覺得自個兒委屈,你爸死了你沒見著,可當年為那麼點兒錢你硬是逼著我離開中國,害得我好好一家子妻離子散,老婆改嫁,連女兒的姓都給改了,我閨女打從出生長到現在,就不知道她還有我這個親爸爸。我媽死的時候我也不在身邊,她是叫著我名字嚥氣兒的,這筆賬咱倆怎麼算?”
我的牙齒在手指頭上咬出幾個鮮明的牙印兒,聲音直哆嗦:“就為這個?”
“啊,那人還說了,你見了我閨女說一聲,七年前我扔下她是迫不得已,今天扔下她還是迫不得已,跟她說她爸爸一直惦記她,以後逢著清明七月陰,讓她給我燒點兒紙。”邱偉仰頭笑起來,“這麼著孫嘉遇他就心軟了,你說說,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是有毛病。”我忍著滿眶的眼淚贊成,“他就是一傻逼,特大號的傻逼,沒人比他更傻逼的!”
“沒錯兒。”邱偉揚手叫過酒保,又上了兩紮啤酒,端起杯子大著舌頭對我說:“來,乾杯!一醉解千愁哇!”
快打烊的時候老錢趕過來,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問:“你們見到小孫有沒有問問他,關於生意他是怎麼想的?原來的關係應該都還能接著利用吧?”
邱偉心情不好,再加上酒意,話就說得特別難聽:“老錢你是不是太心急了?放心,他要是死了肯定交給你。再等等,就快了!”
老錢被噎得直嚥唾沫,閉上嘴不再說話。
身後有喝多的人大聲撒著酒瘋,和著酒味煙氣和人體的臭味,我覺得身邊的一切都令人厭倦,站起來不發一言離開。
幾天後我終於在七公里市場找了份看攤的活兒。店老闆是個精明的溫州人,話說得客氣,可使喚起人來一點兒都不客氣。我的工作時間是從上午十點到下午六點,沒有節假日,每天在店裡死死盯八個小時,上個廁所都要一溜兒小跑。
一個月的工錢是一百二十美金,只夠我勉強支付房租水電和一日三餐。
時令已至仲夏,集裝箱頂無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