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循捂著臉跑進淨房裡去了,出來的時候也頗為發窘——她委屈著呢,絲毫沒打扮就急匆匆地過來了,眼淚合了脂粉,落在裙子上,一條上好的石榴裙就這麼給汙髒了,一時要換,乾清宮裡又哪有預備這個。
“那我回去了!”她和皇帝招呼。
眼睛鼻子都紅彤彤的,看著別提多惹人愛了,皇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把徐循拉到裡間去了,“你當這是哪兒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愛哭就哭愛笑就笑……真是被我給寵壞了。”
話雖如此,卻愣是抓著徐循下棋、打雙6,兩人玩了一下午,徐循贏了好幾把,見她面上的笑容漸漸也多了起來,晚上又投餵了徐循愛吃的幾道菜……當晚拿出渾身解數好好地伺候了徐循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放她回去的時候,皇帝對自己很滿意:這小妮子的心情應該好點了吧?
徐循這一次卻沒和皇帝心心相印,她那笑臉都是好容易擠出來的——她也知道自己得令皇帝放心了,才能從乾清宮脫身出來。
才一回宮,迫不及待地就找了柳知恩來說話。
“這件事你是從哪裡收到訊息的?”她盤問柳知恩。
柳知恩倒是很爽快地就交代了,“東廠提督太監牛十二是奴婢的師叔……和奴婢往來書信報平安時順嘴就提了一筆。”
東廠設立還沒有五年呢,在民間、宮裡也都是威名赫赫了,徐循這下是完全明白了:這是看她在宮裡聲勢大,得閒了討好一筆呢。若是她本來知情,柳知恩一笑置之,這事也就過去了。如今她果然不知情,牛十二不就落了個人情在手?
“他信裡可說清楚了?”她追問柳知恩,“真沒出人命,就只是強買強賣而已?”
柳知恩忙道,“東廠辦事,娘娘大可放心,可是要比錦衣衛盡心得多了。牛十二也不是個信口開河的人,說的一句話肯定都是有憑證的。”
徐循沉吟了片刻,就掃了柳知恩一眼,“大哥和我說,這樣的事屢見不鮮,我們家也沒有做得太過……柳知恩,你說,你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呢?”
柳知恩有些詫異,卻也很快答道,“娘娘,您因嘉號的事——”
“大臣們自己屁股底下都不乾淨呢,哪會抓著這事大做文章。”徐循蠻橫地打斷了柳知恩,“說實話!”
柳知恩抬頭望了徐循一眼,面上閃過了一絲異色,尋思了一會,方低沉道,“雖說世上這樣做的人不少,可……奴婢覺得,娘娘卻必不會和他們同流合汙。您不是這種人……”
徐循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逼問柳知恩,現在逼出了這麼個答案,她倒是忽然又有點想哭了:連大哥都絲毫不懂她的心事,沒想到這個中官反而是把她給琢磨透了。
“你說得是!”她強壓著心底異樣的酸楚,惡狠狠地說,“別人容得下這樣的親戚,我徐循就是容不下!我一輩子小心翼翼,連螞蟻都不願踩死,自己家裡人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我還管不了了?真是笑話!”
“柳知恩!”徐循難得也是散發了一把王霸之氣,她端坐起身子,以說一不二的語氣呵斥道,“這件事大哥辦不了,我就交給你了。你去南京走一趟,把事情給弄清楚,該罰的罰,該退的退,他們兩人勒索了多少民財都給我吐出來,加倍補償苦主!如無人命大案,如何處置兩家人你可自行做主——從嚴、從重!”
她一甩袖子,負氣道,“我以後都不要聽到他們兩家的名字!”
柳知恩並無半點猶豫,跪伏地上,朗聲道,“奴婢定誓死為娘娘效力!”
徐循看著他的脊背,心裡也是寬慰到了十分:還好,大哥把柳知恩給了她……這萬事還算是有了個主心骨,不然,她現在可不是坐困愁城,一點對策都沒有?
她思忖了片刻,又道,“至於我親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