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之下,坤寧宮就要冷清得多了。皇后大病未愈,需要靜養。宮人中官進進出出,都是極力放輕了腳步,即使一屋子站的都是人,坤寧宮內外也和鬼城一樣悄無聲息,就連呼吸聲都要極力去留意,才能聽聞見那麼一星半點。
失血過多,使得皇后的臉色一直都和宣紙一樣蒼白,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劉太醫每天把脈兩次,隨時更換方子微調分量,這麼著過了近十日,皇后的病情才終於說得上是真正的穩定了下來。——失血流產的婦人,很多都是就這麼去了,即使暫時救回來的,也有可能隨著再次出血而撒手人寰,尤其是皇后所患的鬼胎,更是以出血多聞名。劉太醫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怠慢,十全大補湯裡的人參都是加量開的,也不知用了多少上等老山參,這才是把皇后的命給吊住了。這要不是天家,最後會是怎樣都還很難說的。
“脈象已經是全然穩定住了。”劉太醫放下了皇后的脈門,滿意地低聲道,“娘娘近來睡眠如何?”
“一天能睡七八個時辰。”宮女悄然言說,“醒來時也是有些迷糊,多數時間都在閉目養神。”
那是因為劉太醫開的藥也有安神助眠的成分在,他點了點頭。“久睡雖然養氣血,但睡多了對神智也有些不利。今日起便不再開安神湯了,娘娘徐徐進補,一年半載內,當可恢復無恙。”
太醫說話,不是特別場合那都是特別委婉含蓄的。不再開安神湯,意思就是皇后大體已經恢復到可以被准許思考的程度了。——也就是說,身邊的從人們,可以稍微放心地把事情的真相告訴皇后,而無需擔心她受到刺激再次引發大出血,就此撒手人寰。
雖然這樣的風險還是存在,但只要皇后清醒,有些問題是肯定會問的,哪個下人敢做主瞞著?清寧宮、乾清宮對於這事也沒個交代,皇后有問,底下人就必須如實回答,這件事上並不存在第二個選擇。
歐陽嬤嬤去後,皇后身邊最受信重的大宮女就是藕荷了。皇后真正清醒過來以後,理所當然地,也是點名讓她到自己身邊服侍。
“我睡了多久了?”聲音自然是十分虛弱的。
“娘娘已經休息了十日了。”藕荷忍著眼淚,咬著唇努力平靜地回答。“如今已是康復了許多,只要靜心休養,當是能恢復過來的。”
皇后壓根理也不理,直接繼續問,“孩子沒了吧?”
語氣都是很肯定的——雖然當時到了最後,她已經直接是昏過去了,過去的十天內也一直都沒有真正意義上地恢復神智,但肯定也還殘留了一些模糊的印象在,現在回想一下,得出一個模糊的結論應該是不難。
“哥兒不幸……”藕荷已經忍不住開始哭了:在這件事上,她的悲痛之情甚至都不會比皇帝少多少。
皇后沉默了一下,又問,“以後還能生嗎?”
藕荷嚶嚶的哭泣聲已經是最好的回答了——也不用問她是怎麼知道的,當時太后和皇帝雖然屏退了伺候的人,但畢竟是在坤寧宮裡,自然會有人試圖偷聽的。
皇后便久久地沉默了下來。
藕荷哭了一會,終於找回了自制力,她捂著嘴胡亂地抹了抹淚水,小心地看向皇后,想要觀察一下主子的神色,推測一下她的心情……
卻是才看到皇后的臉,便被嚇得調開了視線。
臉還是那張臉,皇后沒有在流產中毀容。但那種神情……
藕荷不是個文化水平很高的人,她沒有言辭來形容皇后臉上的那種表情,她只是不敢去看——伺候了皇后這麼久,兩人間畢竟還是有些感情的,她實在也是有點不忍去看。
屋內便沉寂了下來,靜默像是黑洞,肆無忌憚地吞噬著所有人的呼吸。氣兒才離開鼻腔,似乎就被它咄咄逼人地吞進了肚子裡。
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