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噎住,愣了半晌,復又笑起來。我從未見過他這般笑容,明明是很清和的弧度,卻好像這世間的事,對他而言都十分圓滿一般。可這笑容,分明又很熟悉。
“帶你來前,我給家裡寫了信,說是要帶一個叫景眉的姑娘來給他們瞧瞧,我只說了你是我朋友,讓他們不要亂想也不要亂猜。”穆臨簡笑道。
我點了點頭,望了望一襲土牆正中的紅木門,點頭道:“這樣甚好,這樣甚好。若他們像方才那馬伕一般,直接將我認作你的小娘子,太突然我的心肝便受不住。”
穆臨簡再笑了笑。
事實證明,我不該太過信任他,抑或不該太過信任他的家人。
待木門被敲開,門前站著的粗衣男子愣了半刻,還未等我將他的五官看清,他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撲了上來:“妹子,妹子,妹子妹子妹子,你真的沒死,你總算回來了想死我了盼死我了哎……”
我僵了僵,轉頭乾巴巴地去看穆臨簡,見他笑著不語,我又幹巴巴地回過頭來,說道:“三兩哥……你是三兩哥吧?你把我瞧成柳遇了吧?我跟她長得像,但我不是柳遇,我叫景眉,是穆臨簡的朋友。”
抱著我的人的抽泣聲停了一刻,復又大哭起來:“什麼朋友,你是他的媳婦兒!他找了你那麼久,你可千萬不要虧待他,你這次可要好生跟他在一起,我跟你說楓兒他……”
“三兩哥。”旁邊一個冷冷的聲音打斷了閆三兩,穆臨簡笑道:“臨簡來前不是跟三兩哥寫了信,小眉與小遇長得像,終不是小遇。”
聞此言,閆三兩的呼吸一僵,這才鬆開我,淚眼婆娑道:“是、是,你說過,讓我們不要告訴小……嗯,是讓我們不要將人認錯了。”
穆臨簡略一點頭,又微笑道:“姊姊和小久他們呢?”
閆三兩一張臉哭得皺成一團,我瞧了他好半晌,都沒瞧見他長什麼模樣,只聞他言道:“曉得你要帶小眉來,霞霞一大早,就帶姥姥和小久上大鎮子裡置辦東西去了,晚膳時候回來。”頓了頓,他復又滿眼淚花地再看我一眼,忽地又“哇”一聲大哭起來。
我被他驚得目瞪口呆,正琢磨著是否要安慰他,則見他抬手朝穆臨簡肩上一拍,道:“楓……臨簡啊,你先好生招待你媳婦兒啊,我、我得去哭會兒,先哭會兒……”語畢,他復又狠狠將我一抱,奔去屋裡了。
我呆在原地愣了半晌,復又轉頭瞧向穆臨簡:“他……把我認成柳遇了吧?”
穆臨簡愣了愣,苦澀一笑,點頭道:“恐怕是。”
我見他這副笑容,心底沉了沉,澀然問:“方才,三兩哥說,你這些年找了她很久,那她……”
“她死了。”穆臨簡冷聲打斷道,“我將她葬在家附近的一個宅子裡。是、是間小精舍,和一個大院子。”
天色明淨如洗,可穆臨簡望著我的眸子裡,卻明滅不定,我瞧了瞧院裡柳樹,連成排的瓦房裡,傳來閆三兩斷續的哭聲。
心中驀地好奇,不知從前的柳遇是怎樣一個人,能讓這麼多人,在她死後的五年,還對她牽腸掛肚,動輒慟哭。
我默了半晌,上前兩步,扶著穆臨簡的手臂道:“待我去瞧瞧吧。柳遇的那間宅子。”
穆臨簡身子一僵,他沒有回答。可我曉得每每提及柳遇,他便有些難過。
他垂眸看了看我扶在他右臂的手,又伸出左手來,慢慢將我牽住,沉聲道:“走吧。”
那間宅院的牆是後來砌上的,饒是如此,也有漆痕片片剝落,如歲月斑駁。
穆臨簡在墨黑的大門前,忽地頓住腳步,他抬起頭怔怔地瞧著這扇門,輕聲問:“小眉,這世上,有沒有一個人,無論他是生是死,無論他在天涯海角,總能讓你牽掛,讓你不能忘懷?”
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