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太陽的時候不多,齊粟娘待得眾人離船,見天上有個晴朗樣兒,便將模型從房中抱出。主子們都不在船上,人人躲懶,規矩松泛了些,她便趁機上了樓船頂,借陽光烘照成型。
太陽直曬在右舷板上,陽光隨著雲朵的移動一時強一時弱。齊粟娘將泥模擱在樓船舷板邊上,用手扶住,不時追著陽光將泥模換個位置。她正忙碌間,聽得身後腳步聲響,轉頭一看,卻是十四阿哥穿著一身石青色五龍皇子冠袍,雙手抱著小沙盤,一步一步上了船頂,停在了右舷通道上。
因著泥模沉重,齊粟娘忙亂間只得一手扶著泥模,一面轉身向他行禮,心中忐忑。十四阿哥顯是一愣,瞅了她手中的模型一眼,面顯猶豫之色。
齊粟娘亦是猶豫,或是迴避了,這模型便曬不成,或是不迴避,更是不好。她看了看後艙,正打算將模型抱走,那十四阿哥卻轉了身,向船頂後艙上走去。
齊粟娘見得小皇子竟是讓出一塊地給她曬泥模,不由一愣。她正不知是否要行禮致謝,十四阿哥早已走到了後艙邊去曬自己的沙盤。樓船後艙右舷板上亦有陽光烘照,雖是不及前艙甲板,卻也是個去處。御船頂足有十餘丈長,齊粟娘與十四阿哥各立一端,樓船頂上除了他們兩人,也無人相擾。
齊粟娘定下心來,用青銅簪子細細修整泥型,一站便是多半個時辰。待得太陽漸漸向雲後隱去,她抬起微酸的頸脖,不經意側目,便見得十四阿哥低著頭,皺著眉,抿著嘴,用龍紋金匕修整沙盤的側影。齊粟娘微微一笑,見得薄雲漸散,便又低下頭忙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齊粟娘撐著泥模的右手早已酸了,左手中的銅簪兒尖上已是積滿了泥。她正要抬手甩甩銅簪兒,突聽得後艙上響起傅有榮柔和得要滴水的聲音:“爺,都兩個時辰了,太陽早下去了,這東西重著呢,奴才替你抬下去……”
齊粟娘聞聲抬眼,正瞧得傅有榮手方碰到了船舷上的沙盤,便聽得十四阿哥一聲暴吼:“不準碰!”說話間就是一腳踹了過去,饒是他才十一歲,也把傅有榮踢倒在地,接著便是一陣喊打喊罵,鬧得雞飛狗跳。
齊粟娘唬了一大跳,哪裡還敢再呆,連忙收了泥模,偷偷兒從前艙的舷梯溜了下去,尤聽得傅有榮的告饒聲:“十四爺,奴才該死!奴才多事了!奴才是看著爺快要把不住了……”
從此後,齊粟娘再不敢上樓船頂,唯怕十四阿哥下回發怒時殃及她這個池魚,只勉強在自個兒艙間窗戶口曬曬。十四阿哥卻是天晴必要到樓船後艙甲板曬沙盤,親力親為,一站兩三個時辰不挪窩,極是用心。這般過了幾日,齊粟娘方隱約明白為何康熙不以他不恤民難,只管自家喜好而惱,看著這小皇子站在後艙樓頂上的身影,竟也覺出幾份可愛來。但她半點不敢忘他的壞脾氣和隨時打罵奴才的主子派頭,照舊不敢上樓頂。
太陽還未下山,因著窗戶口與船舷隔著寬寬的艙道,陽光卻已暗淡了。齊粟娘收拾泥模,提桶去茶水間搶熱水,備著陳演回來燙腳解乏。幸得十三阿哥對河工上心,關照陳演,他的小太監秦順兒時時幫襯,方讓她這小孤女比那些一二品臣工,三四品御前侍衛的長隨小廝們更易取水。她提著水走出熱水間,抬眼看去,十四阿哥還在後艙站著,
陳演一朝得見模型,歡喜非常,他雖也明此道,此時實是無暇顧及,便全委了齊粟娘,一面教她如何修整,一面將每日新得的實據報上,讓齊粟娘一一改動。進而驗算時獻到康熙座前,多是省力。
十四阿哥在陳演手上細細看模型後,每逢曬完沙盤下樓回房時,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