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說什麼?如此宏大氣勢,難道要我又蹦又跳呼天喊地的問候“山那邊的朋友你們好嗎?請揮動你們的熒光棒!”
她苦笑,目光順著那群弓箭手一路飄出去。
然後她看到了他。
在那群弓箭手的盡頭,在左青身上,他正揚起頭遙遙朝他們看來。
錦衣博帶,玉樹臨風,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依舊是那樣的氣勢凌人,眉眼間不可一世,彷彿坐擁這三千天下。
“……段玉護駕來遲,奉陛下之命,捉拿叛國賊杜嬌!”
她聽見他淡薄的聲音,只覺得喉頭髮緊,依稀看見眼前有蝴蝶飛揚,漸行漸消,見不得光。
“……不論死活,緝拿到手者,重重有賞!”
風一吹,那幾個字恍恍惚惚全化了。
連個回聲都沒留下。
“慢!”
忽然有人揮手,喝住這即將決堤的千軍萬馬:“——她不會武功,你們無需大動干戈。”
清喬茫然轉頭,發現說話的是邵義。
他正目光復雜看著她,千絲萬縷,似憐憫,又似哀傷。
“乖乖隨我下去吧!如果現在反抗少一些,將來……”他猶豫片刻,輕聲道,“……將來的痛苦也會少一些。”
然後他徑直牽起清喬的手,於眾目睽睽下穿過山路,來到箭手陣前。
那隻需要短短的幾分鐘。
但對於顧清喬而言,卻已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兩人剛走到箭陣前,立刻有士兵一湧而上,將清喬硬生生從邵義身邊拉開。
推,攘,扯,毫不憐惜玉。
邵義靜靜站在原地,有些發呆。
“殿下受驚了!”有將士跪在他身邊請罪,戰戰兢兢。
然而他卻什麼都沒聽進耳朵裡,他只是怔怔看著少遠去的背影,看著她嬌小的身軀被士兵們架著,一步步朝前方走去。
他留意到她回頭望了一眼,卻未曾看他。
那瞬間她的面容像霧一樣,飄著叫人炕清底細的表情,淡得似層煙,一碰便散去。
他抬起自己的手掌——方才她的手停還在這裡,他記得那觸感,柔軟,細滑,帶著淡淡一縷。
她這樣的嬌弱,肯定不能吃苦。
他無聲想著,心頭忽然一陣抽緊,四面八方都湧來灰的氣場,塵土飛揚。
顧清喬被押到左青面前。
段玉依舊坐在馬身上,居高臨下,神情冷漠,似乎已經完全不認得她。
“杜嬌,你可知罪?”
這是他開口問她的第一句話,面無表情,唯有眼波里映著兩盞闇火,灼灼閃著幽冷的光。
——他是徹底打算不認她了。
驚悚似碎雪,鋪天蓋地兜頭砸來,陰寒刻膚徹骨,倏乎而至,連空氣都結冰了。
顧清喬望著眼前這滿身疏離的男子,只覺得很怕很怕,眼睛開始變熱,熱得滾燙,燙得刺痛了眼眶。
“加之罪,何患無辭?”蒼白著一張臉,她輕輕咬住下唇。
“你就沒有話要對我說?”段玉一挑眉,眸光逼人,直直探入她漸漸放大的瞳孔裡。
沉思片刻,她終於仰起臉,衝他勉強一笑。
“……許久不見,王爺,你還是這麼的呀!”
這回段玉送給清喬的見面禮,是一座冷冰冰的監牢。
絕對冷,絕對冰,且絕對的空蕩蕩。
陰暗幽閉的空間裡,只有一張窄小的石,上鋪了層薄薄的稻草,頭放著烏黝黝的棉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寒風一個勁兒自她身邊蕭瑟而過,呼——呼——
僵在原地好半天,清喬愣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草、草、草墊……